第197章 大爭(9)(第4/5頁)

伏傳沒有說話,起身打個呼哨,大黑狗倏地躥了出來,繞著伏傳打轉。

“走,吃肉。”伏傳帶著大黑狗鉆了出去。

陳起在菩陽的戰事非常順利,詹玄機獻計圍城打援,白芝鳳指揮三襲孟春,燕州王晡帶來的六萬兵馬幾乎被蠶食殆盡,王晡麾下的名將董釗、張宣授首,陶準、錢玄、劉渠歸降。

麻膚膏和止血膏起了奇效,原本應該死在涓城的單煦罡只掉了個胳膊,奇跡般的生還。

因此,原本因義弟之死憤而屠了菩陽城的陳起高擡貴手,非但沒讓士兵屠殺平民,連左瞿溪都得到了歸降不死的待遇,僥幸全家活命。

左瞿溪率部歸降,陳起把他全家都送回了相州,美其名曰安置。

左瞿溪有七子八女,戰死沙場的不算,還剩下兩個年紀不大的兒子,三個未出閣的女兒,都被陳起一股腦地打包塞給了姜夫人,說是與府上小郎君一起教養。

姜夫人對此深為不滿:“此前從沒想過給叢兒請個師父,左家的崽子來了,倒要延請名師,叫叢兒與幾個奴才秧子一起讀書。這是哪家的道理!”

甭管哪家的道理,左丕、左遵住進陳府之後,陳起請來的“名師”也跟著到位了。

這名師倒也不浪費,就是從菩陽城搶來的。原本是左瞿溪的夫子,也算是名滿天下的大儒,無名之輩被他點評一句都要天下聞名的頂級大佬,菩陽城破之後,就被陳起塞到了相州。

這位屈夫子進府之後,姜夫人也不吱聲了。

——要不是沾著菩陽城破的光,相州哪裏請得來屈夫子這樣的大牛?

屈夫子是個身高八尺、身形削瘦的猛男,進門的時候腰間還佩著一把長劍,左丕、左遵都畢恭畢敬地躬身施禮,口稱夫子,謝青鶴與伏傳也起身作揖。

這位屈夫子就似沒有看見謝青鶴與伏傳,只對左丕、左遵點了點頭,上座開講。

謝青鶴與伏傳坐在中間的位置,左丕、左遵坐在兩側,屈夫子整堂課都似沒有看見中間兩個人,只管對左丕、左遵說話。左丕、左遵都有些尷尬,頻頻轉頭去看謝青鶴的臉色,只怕他翻臉。

哪曉得謝青鶴也沒有半點生氣的樣子,安安穩穩地坐著,似乎在聽,又似乎在打瞌睡。

伏傳不大高興,也沒有跳起來掀桌子。他原本是坐不住的性子,看在大師兄的份上沒有懟這目中無人的屈夫子,已然有幾分看不起屈夫子的人品,也懶得聽他講陳詞濫調,他是真的坐著睡著了。

眼見著磨到了午時,馬上就要放堂下課,這位屈夫子突然用戒尺拍案,對謝青鶴提問。

謝青鶴用手輕撫伏傳背心兩下,小師弟睡得正香,被戒尺啪啪敲桌子的聲音驚醒了。

“爾父草莽下流之人,竊榮華於刀兵,辱斯文於強梁,奪天造化才使爾等鄉野愚余得此聖賢教化,爾不思精進上齊先賢,倒在堂上大夢不覺,簡直可鄙!”屈夫子身材高大,身形雖削瘦,說話時卻中氣十足,宛如洪鐘嗡嗡作響。

謝青鶴坐在他腳下還不到他大腿高,被他這麽居高臨下一通狂噴,臉上都沾了點他的口水。

——為了保護身邊的小師弟,謝青鶴只能選擇自己來擋著屈夫子的口水。

大約是這位屈夫子旅途勞動沒休息好,被他噴出來的口水,實在是臭不可聞。謝青鶴有點惡心到了,強忍著給屈夫子開方子調理腸胃的沖動,緩緩站了起來。

屈夫子居然還敢豎起手裏的戒尺,怒斥道:“無知孺子,伸出手來!”

左丕連忙上前,一揖到地:“夫子息怒。陳小郎君今日方才進學,或是夫子講的太過深奧,一時難以理解,想來不是故意輕忽。”

屈夫子怒道:“無知不錯,豈敢坐地瞌睡?豈有此理!”

謝青鶴把小師弟攔在身後,自己也往後退了一步。這人是個噴壺,臭口水到處噴,殺傷力驚人。

屈夫子卻以為他是畏懼自己,越發憤怒地試圖往前威逼:“今日必要教你治學的道理!爾父下流草莽,爾也不知道尊師重道?叫你把手伸出來!”

謝青鶴退到他的口水射程之外,才問道:“你罵我家大人?”

屈夫子看著他沉靜如水的雙眼,莫名覺得有些發冷,卻絲毫不覺得自己應該忌憚:“爾父豈非草莽?豈非下流?”

“你要真覺得我父草莽下流,十分地看他不起,就不要受他幾句誆騙,奔赴數百裏地,跑來相州給我做夫子。你不敢得罪他,又暗暗記恨他,在他身上丟了志氣,就張牙舞爪對著尚不及你大腿高的孩子出氣——你要進門就抱起我,將我摔死在地上,我也敬你是條好漢。堂上講學將我視若無睹,課後倒要舞著戒尺、仗著師道尊嚴打我手心……屈醒,你身在高門,實在下流。”謝青鶴靜靜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