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大爭(11)(第3/4頁)

“小兒無恥,老頭兒也無恥!”陳起嘴裏罵著,面上卻掛著笑。

他的貼身小廝夏賞不明所以,只知道從霜州回來之後,郎主一直胃口不好,收到相州來信之後,當天晚上就多吃了一碗飯。想來相州是傳來什麽好消息了吧?

田安民給陳起的信中說,夫子們都誇贊小郎君聰穎好學。

——得虧他給陳起寫信不必讓夫子們簽字按手印,否則,就他這麽胡說八道,夫子們能聯手撕了他。

小郎君不愛讀書,這是所有夫子們的共識。

總共四位夫子,還不是天天都排課,今天文課,明天武課,後天休息。除了田文之外,其他三位老先生都是年高德劭之人,身邊無數子弟學生追捧著,也不是很熱衷去給相州少主授課。礙於情面(權勢),不得不受了自己親戚與田安民的拜請,這才勉為其難地赴任。

原本夫子們還想著,反正每個月輪課的時間也沒幾天,三天才一堂文課,一個月也才十天,平攤到四個夫子頭上,每人也勞動不了幾回。實在不行,還可以叫田家那個小子代課嘛。

哪曉得還沒輪到夫子們托病請假,小郎君先曠課了。

幾個夫子剛開課時還能看見小郎君坐在前排聽講,再後來就發現書房裏只剩下左丕、左遵兩兄弟,有時候陳雋也在,大多數時候陳雋也不在。若是動問,左丕就甕聲甕氣地回答:“小郎君昨日跑馬中暑/拉了筋/吃壞肚子/失眠/沒有心情……今日告假。雋郎陪著他哩。”

夫子心情復雜,很想掉頭就走。

然而,看著端端正正坐在堂上的左丕、左遵兩兄弟,還是默默地坐了回去。

惟有田文畫風不大一樣。

他到書房發現小郎君不在,就給左丕、左遵布置功課,直接去找陳叢、陳雋兩兄弟。

畢竟身在亂世,謝青鶴沒放棄對陳叢皮囊的鍛煉,伏傳更是打小修行,兩人在武課上花費的時間更多——文課要學的東西都在腦子裏丟不掉,武課卻完全無法繼承積累,只能從頭開始。

若是他倆在馬場練習騎射拳腳,田文就去逗狗。

陳利見他百無聊賴,問他要不要學學騎射,田文舉手開弓,正中靶心。

“看一眼就會,沒什麽意思。”田文撂下弓箭,賤兮兮地問陳利,“開一盅不?”

陳利悻悻地說:“府上賭錢,初犯砍手,再犯砍頭。”

田文也不強求,又攆著大黑狗到處跑。

謝青鶴與伏傳也不是每天都在馬場,他二人若是在屋內玩耍,田文也不打擾,遠遠看上一眼就離開。若是撞見謝青鶴在寫東西,伏傳跟在一邊收拾墨稿,田文就會厚著臉皮進去。

——他也是在小郎君屋裏洗過澡的人,使女們都看過他的蛋蛋,哪還有什麽臉皮可言?

造紙坊每個月都會源源不斷地為東樓提供粗紙,所謂粗紙,也就是次一等的生宣,同樣白皙細膩,吸墨溫潤,易寫易存,裁成同樣大小,針線即可裝訂。東樓已經漸漸習慣了使用粗紙。

謝青鶴算了算時間,知道自己應該趕不上相州打天下的時候。

陳起倒是對他寄予厚望,要他學習騎射,父子倆一起打天下,問題是,等他長大了能上戰場了,陳起已經把天下打得差不多了。那時候陳起也害怕唯一的兒子馬失前蹄,根本不肯讓陳叢上前線。

謝青鶴面臨的麻煩,更多是治理天下。

他給陳起解決了商路問題,又給相州將士獻上了麻膚膏與止血膏,再多的事也不能幹了。

這些日子以來,謝青鶴一直都在抄錄後世的蒙學、訓詁學經典,試圖給十年二十年後的自己培養治理天下的人才。

這些經典必要有出處。謝青鶴原本想假托常朝之名,常朝也是挺有名的才子,只是一口氣“假托”這麽多經典在常朝身上,常朝也有點扛不住。田文非要往前湊,謝青鶴也沒客氣,墨稿分給田文看,當著田文的面,在稿紙上寫了個“田文著”,嚇得田文差點跌破下巴。

“這!”田文神情變幻莫測,以他的驕狂,當然不肯枉擔虛名。

但是,小郎君明顯不方便出面。

看著謝青鶴與坐在他身邊小了一號的伏傳,田文沉默片刻,說:“三十年後,必要正名。”

謝青鶴從來不曾籠絡過田文,田文也從來沒有表白過忠心。謝青鶴沒有稱呼過田文夫子,田文也從來沒把謝青鶴當他的學生——從頭到尾,謝青鶴也沒聽過他講學。

盡管他倆誰都不曾提過,但是,有些事情,原本也不必用嘴說,心裏都明白。

柔娘發現,丈夫不再去羊市賭錢,也不再熱衷狎妓浪蕩,每天都會理正衣冠,香噴噴地出門。

——她懷疑丈夫在外邊養了個婦人,將丈夫迷得神魂顛倒,連素日惡習都戒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