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大爭(29)

所有人都認為陳起會在青州休整過冬時,陳起很快就帶著兵馬出城,往東碾壓。

陳起本身就是極有天賦的戰將,他打仗時很少帶著謀士,白芝鳳帶來的龐大幕僚團很自然就在青州滯留。青州是秦廷陪都,數百年經營之下遠比其他城池富庶熱鬧,十多個專門負責戰事的謀士都不幹活,整天在青州城內晃蕩,很快就跟負責城防的安瑩起了沖突。

青州新降,陳起留在青州駐防的兵馬也不多,城裏還有小郎君與白芝鳳等人住著,安瑩時時刻刻懸著心,自從陳起離開青州之後,安瑩簡直是衣不解甲的清理城中各派勢力,每晚覺都不敢睡死。

這批留在青州消遣的謀士就不一樣了,每天走街串巷,要看戲吃酒睡女人。

陳起在城外伏擊了青州華家的兵馬,正在謀算秦廷王都的關鍵時刻,陳起壓根兒就不想留俘虜,為了輕松占據青州,華家近二萬兵馬都死在了荒郊。這些人大部分都是青州子弟兵,父母妻兒都在青州生活,正在偷摸流淚暗自悲傷。

如此暗潮洶湧之下,安瑩很擔心青州生亂,他一邊每日巡城,用利刃殺死所有心懷怨望、有心串聯鬧事的青壯,一邊很強硬地約束了部下兵馬,不許他們在市井流連。

這種情況下,青州必然是要宵禁的。

偏偏白芝鳳帶來的這批幕僚團的謀士,在小地方待久了,非常羨慕青州的“繁華”。

別宮的樂坊,青州的妓寨,鉆進溫柔鄉裏根本爬不出來,哪裏分得清白天黑夜?每到夜裏,整個青州冷冷清清,只剩下寒風與暴雪的聲音,先生們還抱著美人兒吹拉彈唱,幾斤黃酒下肚,喝得人事不知,雪夜裏光著屁股在大街上唱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遇到巡城的士兵,哇就吐人一身。

巡城的小兵也不敢得罪在主公跟前說得上話的先生們,好聲好氣地把人送回家裏,總算是保全了這位遛鳥先生的屁股沒在寒冬臘月的雪夜中凍壞。

架不住人都有虛榮心,越是年輕氣盛的“先生”,越喜歡彰顯自己的權力與不俗。

這幾位先生就天天闖禁,天天叫巡城的士兵興師動眾送回家。

照安瑩的話說,是“以壯士為家婢,百般戲謔”。

不單要巡城士兵送酒醉闖禁的他回家,路上還諸多要求,道黑看不見,必要給他點上火把引路,喝多了身子軟,不要臭氣熏天的大頭兵來背,要給他找一輛牛車代步,路上還問人家哪年生人籍貫何處,家鄉是否有俚語艷曲怎麽唱來著?

陳起麾下也有不少子弟兵,征戰多年收了不少俘虜,這部分陳姓兵卒的數量被稀釋了,分散在各處,基本上也都做到了小軍官的位置,混得最不如人的也大大小小管著十幾號人。

負責巡城的兵馬裏就有這麽一位陳姓兵頭,以他的身份,當然不用半夜去巡城。

但是,他又比較倒黴,在他負責的轄區裏,就天天碰到這一批喜歡逛禦樂坊,喝醉了把闖禁當樂趣、每回都要撒野的“先生們”。小兵們受了委屈都要回來議論,一天當個樂子,兩天當個笑話,三天四天過去了,這群先生們越來越過分,陳頭兒也怒了。

你們是郎主的座上嘉賓,老子跟郎主還一本家譜呢!老子沒擺譜,你們擺什麽譜?!

這日陳頭兒含怒上差,其余地方都草草巡了一遍,專門蹲在別宮樂坊的門口堵人。將近亥時,天早已經黑透,有紛紛揚揚飄起大雪。樂坊大門打開,幾個樂坊伎人將喝得東歪西倒的先生們送出來,那幾位先生擡頭看見巡城士兵,習慣性地抖威風——

陳頭兒一聲喝令,殺氣騰騰的士兵們一擁而上,將站在門口的伎人們從門口拖到街上。

一時間,哭鬧聲,求救聲,響徹街頭。

“你……你們……這是做什麽?”醉醺醺的範楨尚未察覺到對方來者不善,耳畔還有仙樂繚繞,酒水讓他踩不實地面,跌跌撞撞晃了出來——他不擔心,這群士兵不敢傷著他,甚至都不敢讓他摔倒——果然,他才趁著酒勁兒走出來,臉貼地的前一瞬就被士兵扶了起來。

“青州府安民十條,犯宵禁者,以奸細論處。”陳頭兒將手下斜。

士兵們整齊劃一地抽出腰刀,非常嫻熟地將所有被拉到街頭的伎人割喉處決。

這群被拖出來的伎人甚至沒有來得及反應,咽喉就已被割破,陡然被切斷的氣管與聲帶讓他們失去了發聲的機會,鮮血噴湧而出,人卻沒有即刻死去,只能無助地捂住自己被割開的咽喉,在冰冷的雪中逐漸失去意識。

陳頭兒又將手指向了樂坊大門。

士兵們迅速撲進樂坊,刀不歸鞘,見人就殺,很快就將整個樂坊清理幹凈。

直到街面上死去諸多伎人的鮮血流到了範楨跟前,範楨才逐漸清醒過來,他怒不可遏,很想看清楚陳頭兒的臉。陳頭兒走到他面前,說:“我,陳黑炭,大名均,字公平,敷公是我從祖父兄弟,你要申告不服,記住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