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第2/7頁)

她心裏不知怎的,突然高興起來,睜眼對著他笑,腮邊兩個深深的酒靨,眼神清亮,神采十足,看見他眼裏自己的倒影,伸出兩條玉輝般的手臂攬住他,將他摟在自己懷中,也窩入他溫熱的胸膛,耳鬢廝磨:“這麽多年過去了,少連哥哥……我們走到如今,應當有始有終。”

有始有終,有始有終……

他的心頭猛然一顫,撫摸她柔順的長發:“那小九給我生個孩子吧?”

“好。”她語氣暢快,又突然酸澀起來,鉆進他懷裏,“生個孩子吧。”

既然甜釀點頭肯嫁,湘娘子自然大肆張羅,她雷厲風行,頭頭道道捋來不在話下,在金陵城內人脈又廣達,嫁妝彩禮那些俱是容易,屋宅俱是現成,家中諸物不缺,外頭采買也不在話下,繡衣也能十天半月內趕制出來,又找人相了幾個吉日給甜釀和施少連挑選。

“這日子好,就在半個月後,諸事準備都來得及,我拖一拖,還能趕上你們的洞房花燭再回湘地。”湘娘子招呼兩人,“還挑了幾個不錯的日子,一個年根底下,一個來年開春,你們看看哪個稱心些。”

甜釀看了看湘娘子手中的帖子,手一劃,挑了個最近的吉日:“就這個吧,湘姨也在,熱鬧些。”

施少連袖手看了一回,卻搖搖頭,淡聲道:“半個月後怕是不便,外頭的事未了,我未必有空。”

指尖選了冬日:“就這個吧,臨著我的生辰,年跟前也熱鬧些,四方賓客都有空來。”

湘娘子多少也知道他的事和外頭惹出的官司,難免殷殷勸導:“以後還是穩妥些吧,樹大招風,防不勝防。”

施少連頷首:“湘姨教訓得是。”

果不其然,隔幾日果然出了急事,施家那幾艘船泊在閘口,夜裏旁側有小舟在甲板燒火做飯,不慎走水燒毀船只,連著殃及了鄰近的船只,把施家的半數鹽船都燒為灰燼,余下船只多少有損,熊熊大火燃在江面,照徹半邊天空。

接二連三有人登門說事,先是孫先生、而後是鹽行的掮客攬頭、船上的水手 、銀子鋪的掌櫃,相熟的生意場中人,身著官服的官員,一個個面色慌張,腳步急切,險些踏破了門檻。

甜釀在後院都能聽見前院火急火燎的動靜,來人中,有問船上貨物的,有問傷亡的,有問息錢本金的,那幾艘船上,連船帶貨,大概也有幾萬兩的本金在裏頭,半數心血瞬間化成灰燼。

施少連一整日滴水未進,這夜直接宿在了書房裏,第二日第三日,登門的人絲毫不見少,孫先生抱著賬本在書房進進出出,甜釀想送些茶水點心進去,卻也不得空見,直接被拒了出來。

湘娘子見她愁眉不展,溫聲安慰:“男人的事情,就讓他自己去料理吧,他自有分寸。”

“小九,你來。”湘娘子牽她的翠袖,“我托了個老朋友說情,特意請了個歸隱的老禦醫出山,這位禦醫早年在宮內當差,也擅千金科,專給後宮的娘娘們看病。”

“禦醫今日正有空,請他來替你把把脈,調養調養身子可好?”

甜釀的手心微涼,聞言,看著書房的方向,點了點頭。

那老禦醫果然帶著兩個小藥童過府來給甜釀看病,診了脈,問了幾句平日的衣食住行,又問了以往吃過什麽藥方藥丸,最後點了點頭,開了方子:“夫人先把其他的藥都停了,先吃我這副方子,吃夠一個月,我再來給夫人診脈,根據夫人體質加減藥方。”

藥方名叫“先天歸一湯”,甜釀見藥方上有當歸和白術、人參等藥材,知道是溫補脾腎和促孕用,當下謝過老禦醫,差人去藥鋪抓藥,每日煎服。

四五日後,家中登門拜訪的人才陸續散去,施少連又出了一趟門,才終得清凈。

甜釀終得見他一面,書房裏淩亂許多,他兩頰也削瘦許多,眼裏是細小的紅絲,一副疲倦至極的模樣。

“能應付嗎?”甜釀坐在矮榻上,攥住他袖內的手,柔聲問。

“當然能。”他語氣疲憊,鼻音稍濃,深嗅著她身上的香氣,“讓我睡一會。”

他枕在她膝頭,闔上了狹長的丹鳳眼,眼下是淡淡的青,眉心皺出了細細的紋路,衣裳也是皺的,衣袍上還有一點茶水濺上的淺褐色茶印。

她用指甲刮蹭他衣上的臟痕,很仔細打量著他,覺得他此刻的模樣似乎有些不堪疲憊的落魄,這樣一個人,他會落魄嗎?又會落魄到何種地步?

柔軟的唇啄著他的眉心,她的眼裏是外露的溫情,像水一樣蕩漾著,這樣的溫柔此前從不曾放在他身上過,甜釀用手臂輕輕環住他,將他摟在自己懷中,把臉頰貼在他發間,手掌輕拍著他的肩膀,溫柔哄他入睡。

標船著火,燒了鹽包和貨物,施少連從家中的賬目上撥出銀子賠償貨主,還有船上受傷的夥計水手都要安撫打發,船上的鹽非施家一家的銀子籌起來的。還有別家的銀子款,孫先生賬面上沒有足夠的現銀,賣了幾處房產和田產才籌齊了銀子還人,這場火傷了元氣,施少連手頭的一些營生都轉到金陵他家官商買辦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