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屈從(二更)(第2/4頁)

“這麽多年我很少看見狗東西給他夫人好臉色。他開口閉口就只叫人家程姑娘。”

“可他偏偏就娶了她。”岑雪卉道,“隔著肚皮是看不見人心的。有些人看著一片真心卻藏了一肚子壞水,有些人看著無情實則卻不一定……”

岑雪卉忽然頓了頓。

沈元衡問:“怎麽?”

岑雪卉道:“我在想,都說人之初,性本善。思謙他一直以來都是現在這副樣子嗎?”

“誰知道呢?”一陣困意襲來,沈元衡道,“算了,別管那狗東西了,睡吧。”

……

*

寂靜深夜,嘉禾守在沈雲亭身旁,擰了熱帕子替他擦拭身上的冷汗。

沈雲亭倒在床上,眼睛閉得沉沉的。

意識漸漸消散,他陷入了一場舊夢。

無盡的黑暗似疾風驟雨席卷而來將他籠罩,無力、鈍痛、扭曲仿佛有什麽東西扼住了他的喉,令人窒息絕望。

黑霧漸漸消散,他在舊夢中睜眼。

夏日蟬鳴擾人,書院裏王小胖和小麻臉打了一架,被夫子好生訓了一頓。師娘帶著一籮筐又香又脆的小酥餅分給大夥當小點心。

他從來沒吃過那麽好吃的餅,忍不住問師娘多要了一個。師娘摸著他的腦袋多給了他兩個,他朝師娘笑了開來。

師娘懷孕了,夫子已經連得了兩位小公子,這回他企盼著師娘能帶給他一個嬌嬌軟軟的小姑娘。

可張二牛偏猜師娘肚子裏這回一定還是個小男娃,氣得夫子拿小酥餅堵上了他的烏鴉嘴。

一片歡聲笑語中,他下了學,收起書冊回了山腳下的小屋。

小屋裏,那個女人坐在門前等他回來。她眉眼清麗,貌美婉約,見他回來,一雙溫柔的眼睛朝他輕笑:“回來了,餓了吧?阿娘做了包子,快來吃。”

他一聲不吭進了屋,分了把谷子給窗台上的小麻雀,然後依言坐在桌前。

桌上包子散著騰騰熱氣,那個女人朝他笑得溫柔。

他捧了只包子在手心,手心卻止不住發抖。

“吃啊,怎麽不吃?”那個女人催他。柔和的眉眼在暗紅夕陽下泛著絲詭異。

他咬了一口包子……

包子裏包的不是肉餡,是燒紅的炭!

燙、疼、麻,血……

舌頭疼得失去了知覺,鮮血滴答滴答從他口中滲出,染紅了青石地板。

他看見那個女人張開陰森的嘴,不停地朝他道——

知道為什麽給你吃炭嗎?因為你蠢,為什麽這次課業得了第二?為什麽連這麽簡單的字也寫錯?誰讓你錯的?不準錯,一分一厘都不能差。

你京城最大的官,他只要最好的,聽到了嗎?最好的。你這麽蠢,我們怎麽上京找你爹?你爹怎麽看得上我們?

哭?哭什麽哭,你有什麽資格哭?從現在起,你不許笑。

……

他掙紮著捂起耳朵,閉上眼睛,告訴她,他會變得最好。

最好的。

……

天漸寒紅葉稀,師娘又帶著小酥餅來書院看大家,可惜燒紅的炭燙壞了他的舌頭,他再也嘗不出小酥餅是什麽滋味。

師娘給夫子添了位小千金,夫子高興地到處抱著炫耀。

他說:“孩子都是爹娘的寶貝。”

那為什麽他不是?

是不是只要成為最好的,阿娘就會變得跟別人的阿娘一樣了?

不是的。

他成了書院的第一,鄉裏的第一,州裏的第一。

他以為這樣子阿娘便滿意了,可是阿娘看他的眼睛總是是那麽冰冷。

她坐在繡棚邊上,拿著繡花針,猙獰著臉責問他——

笑什麽笑?誰讓你笑了?不許笑。

為什麽你那麽好?憑什麽你那麽好?誰讓你那麽好的?你不可以那麽優秀,絕對不能比他好……

他不解,明明是她告訴他,要最好的。到頭來卻問他為什麽那麽好?

阿娘她是個奇怪的人,情緒反反復復,有時溫柔賢良,有時狠辣狂躁,看上去像是個瘋子。

可他知道,阿娘沒瘋。

她對他很苛刻,卻也有慈愛的時候。

他記得小時候,他病了,阿娘也曾把他抱在懷裏哄:“阿雲,要快點好起來。”

……

夢境裏的歲月轉瞬即逝,轉眼他們來到了京城。

憐娘終於見到了她日思夜想的男人,可那個男人連一句話都沒跟她講。

到京城沒多久,憐娘病了,沒幾年好活了。

她得了病之後,忽然不瘋了。

每天都對著他笑得慈和,喚他“阿雲”,變得和尋常人的母親一樣。

她快死了,整天念叨著想再見那個男人一面,可那個男人不願再與她有任何牽扯。

直到有一天,那個男人把她關進了荒山的一個地窖裏。那個男人用憐娘的性命威脅他娶永寧侯的嫡女。

他去地窖見憐娘,憐娘哭著求他:“阿雲,你就娶了那姑娘吧。你爹說你答應娶她,他就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