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屈從(二更)(第3/4頁)

憐娘半死不活地哭跪在地上,不停地重復那句話。

她真是病得不輕。

病得不輕。

她求他救救她。她想用他來換一個機會,一個與那個男人見面的機會。

嚴冬的地窖潮濕陰暗,透著滲人的寒。他看著地窖口照進來的那道暖光,那道暖光裏仿佛印著幼時憐娘抱著他時的慈和笑容。

他屈服給了幼時唯一的那點溫情。

“好。”他答應娶那個程姑娘。

那姑娘一點也不好,傻裏傻氣的,連背首詩都要花半個時辰。罵她的話,她也不怎麽聽得懂,也不知是真傻還是裝傻。

什麽都不會,還很難纏,怎麽避都避不開她,怎麽趕也趕不走。他去了邊關,好不容易清凈了,沒過多久她又追過來了。

真讓人厭煩。為什麽非要喜歡他?

春去秋來,三載匆匆而過。憐娘病危,死前一直喚著要見“阿雲”。

他去見她,被趕了出來。她說:“我要見阿雲,不是你,你滾!”

她死前撐著最後一口氣,爬著去見了她的“阿雲”。

原來“阿雲”是她給自己兒子取的小名。

她的兒子不是他。

原來她留給他唯一的那一點慈愛,從頭到尾都不屬於他。

騙子。

原來他阿娘是那個曾經想毒死他的長公主。

長公主說愛他。

騙子。

是誰告訴他說他爹是個頂天立地的父親。

騙子。

……

所有的一切交織在一起,恍如潮水般向他襲來,頃刻將他淹沒。

他沉在水中,冰冷刺骨的水侵蝕著他的軀體,失重、無力、不能動彈,仿佛只要閉上眼就能掙脫開這一切徹底解脫。

遠處傳來細微人聲——

“我、我會做你最喜歡的小酥餅,每天都做給你吃,成嗎?”

“願意,願意得不得了。”

“我一定會想你,每天都想你,很想很想你。”

“我想未來的夫君了,過來陪你。”

“我想一直這樣,跟你兩個人在一起一輩子。”

“不對不對,我說錯了,不是兩個人。等我們將來回京成親了,還會有孩子。我們生兩個,一個妞妞和一個壯壯,一個小小的你和一個小小的我。”

……

燭光一絲一絲照進他眼裏,沈雲亭邁出舊夢,緩緩地睜開眼。

嘉禾守在他身旁,尚未闔過眼。

他迫切地抓住她的手,牢牢扣在手心,像溺水之人拼命想抓住岸邊救命的繩索。

“醒了?”嘉禾一直緊皺的眉心松了下來,燦然一笑,又忙關切道,“要喝水嗎?”

他剛醒過來不久,嗓音尚有些嘶啞,張了張嘴艱難地說出一個字。

嘉禾湊上前,聽見他說:“要……”

聽清他的話,嘉禾忙起身準備給他倒水,手卻被他緊緊捉著不放,而後在聽清他說的另一個字:“你。”

是要你,不是要水。

嘉禾安安靜靜地坐回他身邊反握住他的手,腦袋隔著被子貼在他懷裏:“我在。”

夜色靜謐,孤月獨照。

沈雲亭伸手將她拉至近前,深吻了上去。

良久,解了渴,脫了力,松開她。

“嘉禾。”他極輕地喚了她一聲。

嘉禾將耳朵挪到他唇邊:“嗯?”

“我屈從於你。”他道,用只有她能聽見的聲音。

嘉禾眨了眨眼,懵懵地笑著問:“是都聽我的意思嗎?”

“……”沈雲亭頓了會兒,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差不多……”

嘉禾:“那好!”

沈雲亭:“嗯?”

嘉禾掰著手指一一細數:“你平日不要總忘了用膳。看公文不要看太晚,晚上要早一些睡。天寒記得添衣……”

沈雲亭靜靜地望著她。

嘉禾叮囑完他,垂下眸子頓了頓道:“不要老是兇巴巴地跟我說話,要溫柔一些,要喊我作夫人,睡覺的時候要抱著我,還要……”

沈雲亭:“還要什麽?”

嘉禾戳了戳手指,紅著臉龐微微擡眼盯著他:“還要很愛我……”

屋裏靜了靜,嘉禾掙開沈雲亭的手,走到小桌前打開食盒,取出裏頭溫著的熱粥,舀了一勺放在沈雲亭嘴邊:“不說了,先吃些東西。”

沈雲亭低頭看著勺子裏的粥,心想其實他自己能吃。

見他不張嘴,嘉禾鼓著臉佯裝生氣的樣子道:“不是說要聽我的話嗎?”

沈雲亭啟唇咽下勺子裏的粥。

嘉禾彎眼笑了笑問:“加了些棗子調味,覺得味道如何?”

沈雲亭一頓,回道:“好。”

嘉禾又舀了一勺放在他嘴邊:“那你多用些。”

“哦,夫人。”沈雲亭低頭若無其事地用粥。

嘉禾一勺一勺地喂他,待喂完粥,才反應過來他方才說了什麽,捏在手裏的勺子“哐當”一下掉進空碗裏。

放下碗,“砰”地撲進他懷裏,歡喜地喊了聲:“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