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第2/2頁)

腐敗的氣味幾乎已經蔓延到整個房間,僅剩的一絲生機也緩慢被那不斷蔓延而上的腐臭味掩蓋,悄然宣判臥榻之人的結局。

主公溫婉淑惠的妻子靜靜坐在主公身邊,平靜的接受丈夫即將離去的事實。

人類的死亡,從來都是如此輕易短暫。

繼國嚴勝坐在屋外,沉默地看著天上皎潔的明月,不知不覺攥緊了拳頭。

輕輕撫上在額間蔓延的火雲斑紋,一股難言的焦躁忽然在心中升騰而起,讓他坐立不安。

他清楚自己和弟弟之間的差距,不過沒關系,他曾經這麽想。

他還有很多很多的時間去慢慢磨練自己的技藝,總有一天他能夠達到與緣一並肩的地步。

可神明就像是故意要戲耍他一般,在他雄心勃勃的時候告訴繼國嚴勝,他已經不剩多少時間了。

世間的一切事物都有代價,身為劍士的他們開啟了斑紋,擁有了無可比擬的強大力量。而代價便是他們往後的生命。

天上月光皎潔如玉,揮揮灑灑降落在人世間,無聲為大地披上一抹銀白。

繼國嚴勝咬緊了牙,幾乎像是泄憤一般死死盯著天上那輪明月。

可無論月光多麽皎潔動人,又怎麽可能散發熱量、耀眼奪目的太陽相比?!

繼國嚴勝不甘心啊,不甘心自己就只能抱著如此的遺憾死去。

“發生了什麽嗎,嚴勝先生?”耳邊響起某個幾乎令人作嘔的聲音,繼國嚴勝扭頭,灶門炭治郎那張似乎無論何時都掛著柔和笑意的連出現在眼前,他不可避免地感到一股反胃。

“您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樣子。”穿著市松羽織的少年自顧自在他身邊坐下,身上溫熱的氣息讓繼國嚴勝忍不住動了動身子想要避開。

“是因為主公的離去嗎?”灶門炭治郎也學著繼國嚴勝的樣子,擡頭望天。皎潔的月光為那雙深紅色的眼眸覆上一層銀白,清冷的顏色與溫暖的深紅交雜,一瞬間不分彼此。

少年像是在和繼國嚴勝聊天,又像只是在自說自話,那張從來都柔和得令人惡心的臉上此刻神情怔忪,就像是陷入了某種長遠的回憶。

“人類的生命真的是很短暫啊……”灶門炭治郎喟嘆,語氣平淡,就像只是在陳述某種再確定不過的事實。

神明的壽命實在是漫長,長到幾乎看不到頭。曾經向他祈願的少女已經有了不知道傳承多久的後代,神社中的神官換了一批又一批。

世間萬物都在改變,唯有身為神明的他依舊留在原地。

強大如他,能夠實現信徒的萬千祈願;弱小如他,甚至無法徹底阻斷這一切悲劇的源頭。

“能夠作為人類而經歷生老病死,哪怕是生命如同蜉蝣一般短暫,也是多麽幸福的一件事。”

繼國嚴勝不太分得清這句話到底是不是在對他說——在那一瞬間他幾乎以為少年看透了他心底的隱秘念想。

然而,少年似乎並沒有察覺到此時此刻劍士心中翻覆起的驚濤駭浪,那雙深紅色的眼眸看向遠方,似乎是映入了什麽人的背影,又像是只看到遠處沉郁濃重的黑暗。

“你為什麽就是不明白呢……”繼國嚴勝偏過頭,灶門炭治郎依舊看著遠方,就像是隔著遙遙遠空向著某人訴說。

他臉上的神情是罕見的無奈和悲切,就像是九天之上垂目低眉的神明,神色悲憫,像是在為世人的無盡痛苦而感到悲傷。

竹林間似乎有野兔奔過,掀起一陣嘈雜的破空聲。繼國嚴勝幾乎是瞬間站起身,手一瞬間按上劍柄,渾身的肌肉緊繃,目光灼灼盯著那處沉郁黑暗。

然而還沒等他動作,灶門炭治郎輕柔地按上他緊繃著的背脊,無聲搖了搖頭。

隱藏在竹林中的、連月光都透不進的黑暗不知何時悄然散開,繼國嚴勝似乎聽到有什麽人在風中留下一聲嗤笑,混雜著少年的嘆息。等繼國嚴勝再想去追尋時早已散落在冰冷的空氣中,再也找不到蹤跡。

他的耳邊傳來少年的告誡。“嚴勝先生,請您一定要記住。”少年的神情嚴肅,忍不住讓繼國嚴勝皺起眉頭。

“您是緣一先生非常重要的人。”

“請一定不要,在追逐的過程中拋棄了更加珍貴的事物。”

少年又把視線轉向天空,似乎要透過黑沉沉的夜空看到跨越不知道多少年的盛大煙火。

“紫藤花盛開了啊。”他忽然沒頭沒尾的說了這樣一句話。

生日快樂,月彥。

我一定會將你斬於刀下,鬼舞辻無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