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德州佬和龍馬家的人(第3/3頁)

我心說這回是死了,鬼魂狙擊手緩緩地端起了槍,我覺得他一定笑得很開心,然後就在這個時候,天空裏傳來噴氣機引擎的聲音。緊接著一束光照了下來,籠罩了鬼魂狙擊手,天上飄下一朵白色的傘花,降落傘下掛著個白色的人影。

有個女人在空中說:“東京龍馬家,龍馬薰參上,閣下何人?”

我心說這也太囂張了啊!那個鬼魂狙擊手就夠囂張的,這女人更囂張,你這白衣夜行,不是給狙擊手當靶子麽?果然鬼魂狙擊手立刻擡起槍口對空中的女人射擊,但那個女人竟然在槍響之前釋放了自己的降落傘!她是低空跳傘,可距離地面也有一百多米,拋棄了降落傘等於跳樓自殺。但這樣她的下降速度立刻增加,躲過了鬼魂狙擊手的子彈。她又放出了胸前的備用傘,這朵小傘只是給她減速了那麽幾秒鐘,然後她把備用傘也放棄了,從十幾米高的高度筆直地墜落下來,紮在荒原上。

那是個年輕的亞洲姑娘,白色的長褲白色的運動鞋白色的緊身長袖上衣,身段窈窕但又肌肉分明,面孔也漂亮極了,她就這麽昂首挺胸地站在鬼魂狙擊手面前,一頭長到大腿的黑發在風裏飛舞。鬼魂狙擊手竟然丟下槍就跑,人家問他閣下何人,他連名字都沒留。

宗一郎如釋重負地說:“我姐可算是來了!”原來這小子早就叫了救兵。

親人相見,又是剛剛死裏逃生,但跟我想的不同,姑娘趕走了鬼魂狙擊手,抽出一根藤棍把宗一郎拖進帳篷就打,要不是宗一郎親口說那是他姐姐,我肯定會以為那是他的仇家。

片刻之後那女孩出來跟我寒暄,已經回復了清雅高貴的儀態,說自己叫龍馬薰,是宗一郎的姐姐,宗一郎這小子給我添麻煩了,要不是他也不至於引來那個混血種狙擊手。說宗一郎是自己從家裏跑出來參軍的,家裏都一年多沒他消息了,昨天忽然收到宗一郎的郵件,說自己有難了,龍馬薰趕緊調了一架飛機趕過來,緊趕慢趕總算趕上了。龍馬薰又說對方狙擊手感知到她的氣息應該已經撤離了,戰場上你殺我我殺你很難分清對錯,但她還是應該加以懲戒,混血種來人類的戰場上仗著血統欺負人,這就是給人類添麻煩。

她讓我用行軍鍋燒點熱水,一會兒回來喝茶,自己就走了。水沸騰的時候她就回來了,神色有點疲倦,說那家夥跑得還真快,都撤出十幾公裏了,不過總算追上了,斷了他的右手食指,再想用狙擊步槍就得練左手了。她把那根斷指丟在火堆裏燒了,從背包裏拿出用布包好的茶罐來和茶杯來,說請我喝京都名家手制的抹茶,感謝我照顧宗一郎。日本茶我喝不習慣,但茶具真是非常漂亮,泡茶的人又是龍馬薰那樣清雅高貴的美女,是我這輩子記憶最深的一次飲茶。

龍馬薰又叫宗一郎出來跟我行禮,禮儀非常日本非常復古,然後她掏出一把筆直的小劍——後來我才知道日本人管那東西叫懷刃——一刀刺進了宗一郎的小腹,然後把一粒膠囊那麽大的東西捅進了傷口裏。我們三個坐在火堆邊喝著茶,宗一郎的傷口就愈合了,龍馬薰說那是個跟蹤器,種進去容易拿出來可就難了,這下他們透過衛星就能監控宗一郎的位置了。

龍馬薰陪我們喝完茶就走了,臨走拜托我想辦法把宗一郎踢出軍隊,說他這樣也是仗著血統給人添麻煩。

宗一郎也再也不敢在戰場上逞強,全無戰績,三個月後我給宗一郎寫了一份很差的評估報告,宗一郎灰溜溜地回紐約去了。

再過半年我也被軍隊勸退了,我跟宗一郎組隊的那段時間,真的把觀察員的技術忘了不少,跟別人配合起來屢屢出錯。

回德州之後我居然還有幸見過一次龍馬薰,她要來德州考察一個油氣田工程,想要個熟悉的人帶路,就雇了我當司機。那次我才知道他們龍馬家是個財閥,龍馬薰平常就是個一身名牌的大小姐,總是表現得很嬌弱,說天熱自己就要中暑了,連喝氣泡水都得我幫她擰開,說手酸。我私下問她說龍馬小姐你這麽裝不累麽?龍馬薰說你不懂,我得時時刻刻暗示自己,說我是個柔弱的女性,否則我不小心用力過大把車門扯下來什麽的,那就給別人添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