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四站:“盲盒”(16)

鬧鐘並沒有準時響起。

木慈從睡夢之中醒來,隱約意識到應該已經超過左弦設置的時間,有時候人就算不看鐘表與手機,也大概會對時間有個概念,就像他現在莫名其妙地意識到現在已經非常接近四點鐘了。

可是什麽都沒有聽見,沒有鈴聲,也沒有人聲,外頭安靜得像是都陷入了熟睡。

奇怪,他們睡覺前有關燈嗎?四點……四點有什麽事嗎?為什麽要設置鬧鐘?

木慈覺得頭有點疼,他隱約覺得有什麽事需要記起來,應該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才對,重要到甚至讓木慈意識到自己遺忘這件事時感覺到一陣莫名的焦慮跟煩躁,可不論他如何努力,腦袋裏仍然是空白一片,想不出任何線索來。

是不是該出門看看其他人?

遺忘某些事的不快感仍然殘留在大腦裏,木慈有些恐慌,他微微支起身體,使勁搖晃著頭,左弦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睡到床中心來了,兩人的背貼著,傳來源源不斷的溫暖,他松了口氣,頓時安下心來,又再度躺下去。

睡意已經逃走,木慈忍不住睜開眼睛,房間裏暗得驚人,霧氣似乎越來越濃,且緊密地附在窗戶上,像是一位無聲無息的窺探者。

蘇淩家的窗戶光亮剔透,活像剛剛有人清洗過一番,還特意用報紙擦得幹幹凈凈;偏偏木慈的思緒像是隔著一層磨砂的玻璃,別說報紙,就算拿砂紙來擦,也只能越擦越花。

木慈移動目光,不去注意詭異的霧氣,轉而觀察起眼前的事物。

一點似有若無的冷光凝在左弦微微翹起的發尾上,像是黃蜂尾上的利針,刺在木慈的眼瞳之中,他擡起手,正想撥動一下眼前這撩人的頭發時,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如果眼前這個人是左弦,那背後的……

是誰呢?

木慈的心咯噔一聲,寒意頓時灌入肌膚,他下意識往前蹭了蹭,掙脫開身後的溫暖,四肢隨著幻想微微發麻,一陣一陣的心慌令人無法動彈,不由得緊張起來。

不對……是哪個?誰才是真的左弦?

這個念頭來得太晚,方才的舉動讓木慈靠得過近,能聞到眼前這個人身上傳來一種腐爛的屍臭味,氣味越來越濃,熏得人幾乎作嘔,可他動也不敢動,生怕驚動什麽,只能在心裏期望身後的左弦快點醒來,卻又很快推翻自己這個想法,期望對方還是不要醒來。

這種心理上的折磨,有他一個都已經夠倒黴了。

腥臭味越來越濃,木慈聽見非常清脆的骨頭斷裂聲,他看見眼前的頭耷拉下來,發出僵硬的“咯咯”聲,像是銹壞的鐵器在扭轉,下意識瞪大了眼睛,將這可怖的一幕盡收眼底。

木慈不知道自己將會看到什麽,只是莫名的恐懼感跟好奇心交織在一起,讓他不敢也不能閉上眼睛,更何況在這種情況下,閉上眼睛無疑是自找死路。

“還看?”

左弦因睡夢而顯得有點沙啞的聲音在身後悄悄響起,嚇得全神貫注的木慈險些從床上跳起來,他繃緊身體,做好了隨時反抗的準備,現在這種情況下,誰也不敢打包票說身後這個左弦就是本人,搞不好也是鬼。

哪知道後面只是伸出來一只手,橫在他的眼前,帶來徹底的黑暗。

失去視力的不安感讓木慈有些焦慮,身後的人沒有再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只有手始終堅定不移地蒙在眼睛。

木慈很快就從失去視力的不安感裏擺脫出來,敏銳地察覺到了異常,按理來講,失去視力後,聽力跟嗅覺本該更加明顯才對,可是眼睛才被蒙上,那股令人難以忍受的惡臭就頃刻間消散了。

果然是左弦。木慈心裏一松,卻又不禁疑神疑鬼起來:可是左弦有過這麽乖巧安靜的時刻嗎?他又是怎麽知道的?

漫長的等待過程裏,木慈平緩著自己的呼吸,避免緊繃的神經隨著下一次驚嚇而斷裂開來,在這種煎熬之下,一秒鐘都顯得格外折磨人,如果不是遮在眼前的手一動不動,他幾乎要懷疑身後的左弦是不是又睡著了。

這麽一想,木慈忍不住轉過身去,背對著那具很可能還存在的腐爛屍體,閉上了自己的雙眼。

臉上的手似乎有些詫異,大概是察覺到掌心的瘙癢,微曲的手臂輕柔地順著他的頭發撫摸著,明白過來木慈的意圖,於是很快就收了回去。

木慈聽見自己沉重的呼吸聲,眼睛溫順地閉著,他並沒有太多長處,大心臟跟足夠服從是他在運動生涯裏得到的較為難能可貴的兩個特質。

過了許久,沒聽見任何動靜,木慈忍不住開口:“是幻覺嗎?”

左弦回答道:“大概吧。”

“大概?”木慈沒聽明白,“你沒看見嗎?”

“唔,是這樣沒錯,我的確看不見,從各種方面來講都是。”左弦的聲音異常有禮貌,“其實我是被你吵醒的,你聽起來像連夜改了工種在上班,考慮到這種異常不是見到情人就是見鬼,所以我趕緊摘下了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