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十三)山雪玉嶙峋(第3/4頁)

嘈雜間,一雙雙或悲戚、或茫亂、或恐懼、或希冀的眼對準了在台上的那白衣刀客。無論是誰此刻心裏都在想著:若這人應聲允諾,那末這段苦日子也總算要到了頭啦。

然而此時奇變陡生!只見那玉白刀客的身影忽地一淡,好似墨流入水般淺淺化去,消失在了夜色中。那人自天上而來,卻又如青煙般消散而去,簡直猶如鬼魅神魂一般。只留下台邊青燈明滅,一眾戴獸面的戲人立在旁側,不住奏起樂聲。

眾人趕忙將腦袋往前擠去,哪裏還能看到那刀客的身影?唯有一道懸在竹竿上的遮慕悠悠,似是在方才眾人眼睫眨動時有人以惑人的法子借此溜了下去。

“玉白刀客在何處?”“怎麽突然不見了?”“大俠究竟肯不肯助我等驅走兇賊……”

正當百姓議論時,一圓一方的身影忽從幕後冒出,正是錢家莊主二人。但見那胖子銀元寶搓著手訕笑著走上前來,身後隨著手捧楠木箱子的瘦子銅孔方。

銀元寶一笑便會眯眼,而他眯起眼來時整個眼都仿佛被擠在面上橫肉中,如此一來誰也看不見他那原本如黃豆般的小眼裏泛著怎樣的貪光。只聽他道。

“各位稍安勿躁。咱們這玉白刀客架子大得很,請她出一回山既不容易,也不便宜。唉,父老鄉親可知我們費了多少銀錢才尋到她來露一回面?”

那捧著楠木箱的銅孔方上前一步,尖聲和道。“不錯,不錯,費了好多銀錢才能露一回面!若是銀錢再多些,她才能出手除去那殺人兇犯。”言罷,這瘦子搖動箱子,作出一副討要錢財的模樣。

言下之意,便是要在場百姓再拿出些銀錢來,方能放玉白刀客與他們相見。再加上先前一兩銀子的“入場費”,這連環剝削可謂榨盡了到場百姓的油水。

眾人雖氣惱,但也無奈。誰不是如大旱望雲般日復一日地盼著有位俠客來救他們一命?所以縱然不寬裕,人人都還是從牙縫裏省下油水也要求見玉白刀客的面。如今得見,自然就不可再放過這大好機會了。

看著一只只在懷中摩挲、將銅板放入錢箱中的手,銀元寶嘴角幾乎都要咧到了耳朵根。

此情此景自然也落到了在屋頂上俯瞰一切的兩人眼中,玉甲辰總算是明白了其中騙局,兩眼裏頓時燒起了難以置信的焰火,咬牙切齒地望著檐下景象。若不是身旁的少年仆役使勁兒拉著他衣擺,他此時恐怕就要一躍而下好好教訓這倆財奴了。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親族被殺,誰不是尋兇心切?可這二人竟以此為生財之道!什麽‘群英會’?不過是請了一眾戲人來掩人耳目!”

年輕道士一對玉目瞪得通紅,他先前已覺得這“群英宴”很是蹊蹺:他尋了玉求瑕兩年,什麽假消息沒聽聞過?這次赴宴不過是抱著一碰運氣想法來的,不想不僅沒找到師兄,反而還落了一肚子氣。

打著玉白刀客的名頭壓榨本就窮困潦倒的百姓,而真正殺人無數的兇犯卻無處可尋。銀元寶與銅孔方不顧鄉民訴願,在攸關百姓性命之時還只管著收斂錢財!

玉甲辰越想越不是滋味,顫聲道。“還有——那銀元寶居然將師兄說成是見利忘義的小人,這全然是胡說八道!我玉甲辰縱是賭上此身性命、聲名,也不願讓這些俗人抹黑師兄半分!”言罷,動身便要往庭中去。

王小元喘著氣按住了他腰間的劍。“慢著,門主莫沖動。”

“鄙人哪裏沖動!”玉甲辰轉身喝道,一張明秀面龐上怒火熊熊燃燒。

“現在…嘶……”少年仆役按著發痛不已的腦袋,勉強笑道。“不就沖動得很麽?”

玉甲辰哆嗦著口唇望著他,一時站定不動,似是要用灼燙目光在王小元身上炙出兩個洞來一般。許久,這年輕道士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抿著唇將頭狠狠扭向一邊。

論劍法功力,玉甲辰自然鶴立於同輩;但若論心智,他與未諳世事的少年無異。王小元知道他尋師兄心切,但未曾想過他對玉白刀客之事如此上心。

王小元正尋思如何將這道士穩住,忽聽得玉甲辰道。

“……玉白刀客,在那裏。”

少年仆役趕忙順著他目光望去,只見在廊後柱影中有一白衣人影掠過。由於眾人皆咋咋嚷嚷地擠在兩位莊主身前,又有橫幕遮掩,一時間竟無人發現有個人影在那處。恐怕是那假扮玉白刀客的人使了什麽障眼法,自台上溜下來又跑到後院中去的吧。

“王兄在此等候,鄙人去去便來。”玉甲辰簡扼道。

他說這話時神色冰冷,面上似是積落了三尺寒霜,然而眼瞳裏的熾熱怒火卻未曾平息。王小元還未來得及出聲阻攔,這道士模樣的人兒便忽地握緊了腰間劍柄,好似飛燕般輕靈躥出,一眨眼便幾丈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