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二十)藏刀不見影(第2/3頁)

不知為何,黑衣羅刹忽地詭秘一笑,停下了手上弦線的動作。此人行事頗不合常理,兩人皆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只惴惴不安地望著他。

只聽他漫不經心地對那孩童笑道。“既然你娘為你求情,那我就放你一馬。”

農婦呆呆道。“真願意…放過虎兒?”

黑衣人嗤笑一聲。“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要不是眼見此人無緣無故將人頭顱割下,聽他這番話語中的正派語氣,想必誰都會認為他是個守信有禮,頗有道義之人。可惜黑衣羅刹向來是個惡人,不僅如此,還是個拿得起“天下最惡”名頭的兇徒!

只見黑衣羅刹從腰間摸出一把匕首,將其扔到了孩童手裏,不住嘻嘻笑道。“那麽虎兒,去把你娘給殺了。”

孩童聞言悚然,顫聲道。“要…要我殺了我娘?”

“不錯,”黑衣人道。“殺了她,我便放過你。”

不僅要逼得尋常人家骨肉分離,還要一個懵懂孩童背上弑母之過,這黑衣人的險惡用心一目了然。只是此事慘無人道,常人怎麽能做到?

虎兒畢竟心智年幼,從未聽過這等殘酷要求,握著匕首的手當下抖抖索索。人也面色刷白,戰悚著立在原地,遲遲不敢邁出一步。

農婦仍跪在地上,臉面又裹上一層黃塵,方才她將頭磕破了皮,於是泥塵、煙灰、鮮血糟亂地糊在面上,唯有一對驚惶絕望的眼卻顯得格外分明。她怕黑衣羅刹反悔,忙對孩童悲悲戚戚道。“虎兒,娘最大的心願就是讓你活下去,我這條命……唉,不要也罷。”

說到後來,她已哽咽落淚,泣不成聲。人生在世,誰不曾愛惜過自己性命?又會有誰甘願放棄自己生命?然而此時的確是情非得已,兩人中僅能活一人,若她活了,自己的孩子就無活著的可能。

孩童仍握著那把匕首瑟瑟發抖,他可不願被殺,可要他去殺他親娘也絕不可能做到。可若不去做,兩人都不可能從這兇徒手中活下來。

於是虎兒發出一聲淒厲嘶吼,終於用小手握緊了匕首。一邊慘叫著,他的眼眶裏一邊落下淚來。

只見這孩童猛地一轉身,將手裏匕首往黑衣羅刹刺去!

要手刃自己娘親,這是只有不通人情的惡鬼才能作出的慘事。虎兒做不到這件事,因此他在最後關頭拼盡全身氣力要對其反抗一番!黑衣羅刹方才給他的匕首反而成為了孩童反抗的武器,想必這惡鬼也沒料到這一點罷。

然而。

當孩童轉身邁出一步時,僅僅向前踏出了一小步時。

——他的頭顱掉了下來。

仿佛一切盡在預料之中一般,黑衣羅刹淡然地將那把匕首從軟掉的屍體手裏接過,再一腳把那無頭的屍身踹開,才若無其事地笑道。“我忘啦,你脖頸上還纏有我的弦線咧。”

原來方才黑衣羅刹就一直用弦線捆著虎兒的脖子,不管是他回身刺殺自己,還是往前走去殺了娘親,只要邁出一步人頭都會落地。這黑衣人打一開始就沒打算留這孩童的活口,殺與不殺於他而言毫無區別,到底殺誰在他眼裏也無足輕重。

“你…虎兒……哎,我的孩兒唷!”農婦見狀嚎啕大哭,撲身上前把那小小屍體摟在懷裏。

黑衣羅刹以悲憫的口氣道。“方才我說了: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可惜我不是君子,而是全天下最兇惡的小人。唉,節哀節哀。”

他看一眼手上的匕首,又瞧一眼哭得悲痛難當的農婦,忽而大喜道。“這匕首還未染血,可不能浪費。”

柴扉微啟,一個黑色的人影從農院裏悠哉遊哉地走出。

若要細看,這人影可真古怪得很。不僅全身被森然黑衣籠罩,面上還戴著一副青臉赤發、獠牙大張的羅刹面具。他每行一步,便會在地上留下一個血紅的腳印。原來是院內血流成河,他踏著那血泊緩緩走出來的。

黑衣羅刹在地上拾了塊尖石,蘸著自院裏淌出的血在門前畫了三道痕。做畢此事,他得意地拍手起身便要離去。

此時身後忽地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這三道劃痕是何意?”原來不知覺間,有位須發盡白的老者已踱至黑衣羅刹身後,正低頭打量著他在地上的劃痕。

黑衣羅刹答。“一命記一道,三道劃痕便是有三人魂歸西天啦。”

“為何要留下這劃痕?”

“瞧他們命去不留痕,我來替他們記上一遭。”黑衣人虔心地把那劃痕再畫深了一些。

老者問。“那末,北面那密密麻麻的半個墻頭也是你劃的?”

黑衣羅刹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忽而作驚色道。“怎麽,那面墻已劃不下了?”

每殺一人,他便會在墻上劃上一記。有時殺的人多了,他一時也記不得多少,便會胡亂畫個正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