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二十一)藏刀不見影(第2/3頁)

少年仆役瞪向他,灼灼目光似是要燒穿蒙在面上的鬥笠薄紗。他握著刀的手在不住顫抖,似是心緒紛亂得下一刻就要上前劈去。“你想說什麽?”

聽了此話,黑衣羅刹忽而捧腹大笑,一陣高亢的笑聲瞬時回蕩在庭中。“連眼前的百姓都救不得,好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天下第一!”

他的笑聲在王小元聽來無比刺耳。待笑夠了,這黑衣人忽地顯露出索然無味的情緒來,只歪著腦袋平平說道。

“——我問你,你真是玉白刀客麽?”

在黑衣羅刹說出這句話的瞬間,王小元猛地呆滯住了。

倏然間一個問題闖入了他的心房:“玉白刀客”,這個名頭到底意味著什麽?

他此時身著白衣,頭戴垂紗鬥笠,還能使一手頗似玉白刀的刀法,但僅憑上述種種,他真能自稱為“玉白刀客”麽?

不對!他不過是一介下仆,自始自終從未變過,此身、此人不過是金府裏一個叫“王小元”的仆役罷了。

真正的玉白刀客為誰?懲奸除惡,有一副古道熱腸,刀法天下第一,論誰都會認為其是當今武林中最頂尖的人物。所以他怎會、又怎有資格去頂著玉白刀客的名頭!

王小元忽覺一陣頭暈目眩,竟又隱隱對自己生出一番極度厭惡之情來。越往深究這個想法,他就愈發覺得作嘔起來。

玉白刀客是誰,而誰又是“玉白刀客”?

少年仆役正思來索去、頭昏腦脹時,橫空突來一聲飛喝。“黑衣羅刹,你這魔頭竟還有臉面出現在世間!”語極憤懣,聲聲泣血。

原來是居天山門主之位的玉甲辰。只見他一手持劍,足尖一點飛將上來,面上燒著熊熊怒火,眼裏因恨意充盈著血絲。

兩年前候天樓曾傾巢而出,幾乎將天山門長老子弟殺盡,身為現門主的玉甲辰自然與這號稱是候天樓少主的黑衣羅刹有著血海深仇。此時一見仇人,這小門主的恨意陡然升起,再也不能自抑。

黑衣羅刹卻不為所動。似是因為與白衣人的談話中斷而心生不滿,他冷冰冰地發問道。“你又是誰?”

來人怒道。“…天山門門主玉甲辰!”

年輕道士把劍一橫,話音未落便急急送出。這一劍幾是用上了他畢生功力,劍動而如龍蛇遊轉,鋒鳴震貫九曲回腸,似要憑此一劍摘盡天山飛雪,折敝萬裏春花。

只可惜玉甲辰心中惦念著黑衣羅刹的滅門之仇,此時眼前盡晃著昔日同門被候天樓刺客所殺、長老屍首被釘於巖壁的慘象,一時心頭大亂,劍法中瑕疵畢現,叫眼尖的黑衣羅刹逮了個正著。

眼見劍鋒就要觸及黑衣人心口,這羅刹忽而眼中幽光大盛,暴喝一聲。

“——無名小輩!也配在你長輩面前拔劍?”

他這一聲喝得威迫感十足,刹那間玉甲辰只覺一股森然寒意撲面而來!

此人畢竟是與玉白刀客齊名的兇徒,又是候天樓自樓主之下中武藝最為精絕、甚能立於邪道之巔的人物。玉甲辰猛然想起即便是自己極為敬重的師兄,在兩年前的斷崖一戰中也未必能在這人手中討到半點便宜,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當意識到這一點時,道士手中長劍已直直送出,再也止不住勢頭。是會刺中,還是不中?玉甲辰腦海裏忽地飛掠過這些念頭。

在百感交集間,玉甲辰陡然生懼:不錯,若是說到輩分與武藝,即便現在已坐上了門主的位子,他玉甲辰還是不夠格與對方交鋒!

霎時間。

就在劍尖沾上羅刹衣角的那一刹那,從黑暗中遽然亮起一道幾乎無人能察的刀光。

玉甲辰只覺周身猝然一震,一股能分金碎玉、撼碎骨脈的勁道忽從持劍的臂膀處傳來。耳邊傳來叮啷脆響,再看只見手中劍已被生生劈去半截。

有人劈碎了他手中長劍!

年輕道士從未見識過這等刀法,當即嚇得幾要魂飛魄散。

他見過師兄以陽柔為主、雖和緩卻堪稱圓融無瑕的玉白刀法,卻從未見過這般短促剛重的出刀。若玉白刀法是玉,那末這刀法便是堅冷磐石,厚重而絲毫不可撼,渾偉如同泰山壓頂。

自黑暗中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蒼紋遍布,也好似頑石般冷硬,顯是只屬於老人的手。手上握著一把刀,正是方才劈斷玉甲辰長劍的那把刀。

仔細一看,那把刀似乎相當古怪。因為全長不及一尺,青銅為柄,其上金禽獸紋在燭光映照下泛著攝人心魄的光芒,怎麽看都是一把墨客使來裁書頁的文房小刀。

而這位老人,竟是用這只能用以裁紙的文房小刀——在片刻間劈斷了玉甲辰的長劍。

見到這刀,方才還在發愣的王小元面色慘白地擡起頭來。

他認得這刀!

不僅認得這刀,他還認得持刀的人。這人憑借一把小刀出入江湖數十載,使一手出神入化的刀法懲奸除惡,想來是位連玉白刀客都應尊稱一聲“老前輩”的人物。世間常道天下若無玉求瑕,這人定會是天下第一刀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