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七)流芳易成傷(第2/3頁)

“那是為何?”

刺客少見地猶疑了一會兒,方才道。“因為少樓主他…很強。”

“強?”三小姐不解道。“他不是列‘金’部第五麽?在他之前還有四人,怎麽他們就當不得少樓主?”

雖說她早已看出金五身手敏捷,但卻未發現他身上有何足以讓其余候天樓刺客甘心俯首的過人之處。一想起那位成日遊手好閑、漫山遍野打鳥玩樂的黑衣少年,她便不覺蹙起眉來。

金十八說。“那四人已死,少樓主確是自樓主之下最強的人。”他沉默片刻,忽又道。“…即便如此,也不算得是當上‘少樓主’的全部緣由。”

少女大為好奇,問道。“那還有什麽緣由?”

黑衣刺客卻不急著答他,而是仰首悠悠回憶道。“在我們之中有個傳聞…約莫兩年前,南派醉春園紅燭夫人曾見過少樓主一面,並與其略略交手過一回。”

三娘不禁有些好奇。兩年前,那便是說那時金烏應是十歲出頭的年紀。誰家孩子在這個年紀不是涉世尚淺,只知在山野間惹得一身泥濘、下水摸魚抓蝦?年僅十歲的金五那時便與南派高手相會,不知該說是魯莽還是膽量夠大。

“結果如何?”她急急問道。

三娘以前曾聽左不正粗略提起過醉春園紅燭夫人,只知此人屬上一代中柔功最為登峰造極的人物。看似是位弱女子,卻能憑一己之力坐鎮南派,令北派亂山刀難以奈何。

“醉春園藏書閣內書卷逾千冊,少樓主入了書閣三宿,竟將其中武學卷章盡數記下與明紅燭拆招。那一戰後紅燭夫人只留下一言。”

金十八的臉上忽而浮現出莊凝之色。“她道:‘此子才思驚世,一目師得刀劍意,百家兵刃信手來’。”

寒林空闊,日影斜斜。秋風颯響,掀起一地紅橘凋葉。

金五盤腿坐在地上,面前以石子搭了副圖陣。這陣零零散散,常人看來好似孩童胡鬧,在少年看來卻別蘊仙機。他有過目不忘之才,一經觀閱即終生不忘,哪怕是三年前曾在醉春園草草翻閱的棋譜也記得一清二楚,此時便依著記憶把棋陣擺了出來。

他此時布下的陣法又名“天罡陣”。這殺陣由棋譜化來,三十六子變化莫測,動天元而易全局。金五凝神沉思,幾度打散又重落子,除他本人之外無人能看出這番舉動是何意。

樹影曳曳,金十八從他頭頂枝葉間探出腦袋來,道。“少樓主,三小姐方才又來尋你了。”

金五正默然無言地望著那副棋陣,眉頭微蹙,略顯茫然。他指間挾著一子,正煩惱不知落在何處,此時聽金十八忽然出聲,他手腕倏地一抖,險些毀了整副棋局。

黑衣刺客跳下樹來一把別過他的腦袋。此人甚是八卦,總愛說些閑話,但聽他俯在金五耳邊道。“說實話,三小姐是不是看上你了?不僅要日日尋你,還總想探聽你消息。我看這叫/春心大動,要當你過門媳婦。”

金五把他的頭扳開,問:“十八,你有幾張嘴?”

金十八:“這還用說?一個人有兩只眼睛,兩個耳朵,卻只有一張嘴。”

“既然只有一張嘴,為何我聽到了兩張嘴都說不過來的廢話?”金五眉頭微壓,道。

金十八也認真地回答他。“因為少樓主有兩個耳朵,左耳聽一遍,右耳聽一遍,故覺得多也。其實我說的不過是一張口說得過來的話,怎料得旁人皆覺得多。”

其實他也真算不得多話,只不過候天樓刺客向來沉默寡言,能閉口便絕不多言。所以金十八算得上個異類。

金五說。“八哥兒,我看你便是只斷舌鴝鵒,羅嗦嘴不停。”他往地上抓了一把土沙,搓成塊直直往金十八面上擲去,同時喝道。“我耳朵閉不了,只能請你閉嘴了!”

金十八看他睫目微顫,眼色淩厲,心知但凡牽扯到樓主和三小姐的話題都讓他頗不好受,便不再提此事,轉而道。“少樓主好大的脾氣,怕不是下半輩子都沒了著落。”

這話本是玩笑話,金十八與金五走得近,平日也沒少說些閑話。沒想到金五忽地一頓,伸出來要打他的手緩緩收了回去。

少年平淡地道。“哪裏有下半輩子?”

他盯著金十八看了半晌,緩緩彎腰將用來擺棋陣的石子攏作一堆,待擡起眼來時神情中有些茫然。

別說是明年,就連能否見到明日的晨曦都是疑問。生死於他們而言本就無明確界限,不知哪一刻便會粉身碎骨、肝腦塗地。

金十八見他似是有些難過,又不禁多嘴道。

“莫要失落,我教你一個法子,好使得很。”

黑衣少年犟道。“你哪只眼看出我失落了?”卻又遲疑道。“什麽法子?”

“把每日都當成一輩子來過,日中前是上半輩子,午時後是下半輩子。若是在上半輩子死了,那就當英年早逝到地府做個風流鬼;若是下半輩子死了,那便是壽終正寢,人生沒白來一趟也。第二日一睜眼,就當自己又投胎一次,深得老天厚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