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三十五)一心付一人(第2/3頁)

那鷹不屈不撓,扇著翅來啄他。於是他抽了刀喝道:“鷹兄,對不住了!”言畢一刀斬去,斷了它羽翎。誰料這一刀竟驚起了群鷙,霎時間翅羽陰影連天蓋地,仿若飄來一陣陰雲,啼鳴大作,喧聲震天。

王小元忖道:“世人都說鷙鳥不群不雙,看來這些都不是什麽好鳥,合著夥來欺負我。”

阿藥聽得崖邊鷹唳不斷,嚇得臉色刷白。她躲在石後,好不容易挨近了崖邊,將手圈在嘴邊喝道:“王少俠,你還活著麽?”

忽聽得一聲朗笑,從崖間倏地掠出一道白影:“死了!快被這些雀兒嚇破心膽了!”來人正是王小元。但見他衣衫不整,衣上被鳥喙劃出幾道口子;雖是灰頭土面,一對漆黑如墨玉的眼卻是澄亮的。

阿藥羞赧笑道:“少俠沒事就好。”

王小元道:“若是有事,定會教姑娘擔心。因此為了不讓姑娘擔心,我怎麽也不得有事。”

阿藥見他雖笑嘻嘻地站在自己面前,眼裏卻流露出掩不住的失望,又看他兩手空空,不禁憂道:“是不是未尋見蛇天茶?少俠莫要灰心…一時尋不到,二時說不準便有了。有時愈找愈難尋見,待心定了一下就能尋到咧。”

王小元苦笑著搖搖頭,邁步向前,忽地伸出手去往她頭上別了支花兒。“送你的。”

阿藥又羞又驚,結巴道:“你…你要找藥草,怎末給我找了支花來趕快再尋尋蛇天茶罷,采藥要緊。”

她伸手去取下那支花,卻發現此花色淡黃,瓣生五片,正是蛇天茶!

她呆滯地望著手裏的蛇天茶,這時聽得王小元道:“芍藥姑娘…令堂不是重病麽?我聽說她要蛇天茶方能治好,姑娘拿著此花去救人罷。”

阿藥呆呆地問:“可你……你不是也要用蛇天茶去救命麽?”

王小元支吾道:“我…我再往崖下采一支便是。”

女孩見他狼狽不堪,心裏知曉采到蛇天茶絕非易事。恐怕這傻小子在兇鷙的圍攻下東翻西找,總算找得一支,卻再也難尋第二株。即便如此他心裏還掛念著阿藥的母親,竟忍心將蛇天茶拱手讓出。

只是他不知那“重病”的芍藥姑娘是顏九變扮成的,也不知這劇毒的草藥已沒了作用。阿藥現在最為擔心的是母親的安危,心裏記著顏九變的叮囑,要隨著王小元去找他們歇息的客棧在何處。

於是她局促地笑著,跳起來將那花往他衣襟處一插,旋即疊著手指笑道:"我娘的病早好啦,這花還是留給少俠你好…"

“可是……”

“你快拿著這藥…回客棧罷。”阿藥囁嚅道。她偷瞟著王小元,心裏想著如何探到他所在的客棧在何處,好向顏九變交差。

歸來時天邊漂起了熱烈的紅,暗色的山野裏似是裂開了一道傷疤,血紅的晚霞混著金橘的光瀉在天穹裏。鉛沉的雲端像燒熾的鐵,垂在彭門頂上。

王小元邁著沉重的步子往回走,他昨夜臨急臨忙地從客棧裏奔出,滿心要找尋蛇天茶。他覺得自己像一個逃兵,仿佛離開那混亂的藥房、暗色的瓦平房就能擺脫一場夢魘般。

金烏倒下時的光景深深烙在了他眼底,怎麽也擺脫不開。因為王小元知道只要自己一閉眼,那人軟軟垂下的手臂、指尖上滴著殷紅血液的景象就會毫不留情地出現在眼前。

阿藥在他身後小步跟著,心中同樣忐忑不安。王小元幾度停步,她也幾度惴惴不安地問道,“到了麽,少俠?”

每一回王小元都答:“未到,還未到。”她不知他的停步是因為心中思慮過重,壓垮了步子。

越是臨近客棧,王小元就越是心慌意亂。他不知那人此時的狀況如何,現在手裏拿著的蛇天茶能救金烏麽?金烏現在是不省人事,還是像昨夜那樣已吐了幾回血、奄奄一息最壞的情況?也許是連三娘都回天乏術,那人已一命嗚呼。

真是奇怪!他以前也曾學著姑娘家往金烏屋裏塞過咒人的小木偶,用白布裹了青磚偷偷放在塌下,成日巴不得金少爺能生一場大病,好不要他日日來痛毆自己。

但他現在又同情起那壞透的魔頭來了,他忽而覺得:要是金烏死了,他未必會樂不可支,反而會悲不自勝。

王小元步履維艱,總算挨到了客棧門口。

白紙燈籠在夜色裏搖蕩,風中混著濃烈的燒酒味與行商腳客的歡顏笑語。他咬著唇站了一會兒,終於鼓起勇氣一腳踏過門檻。

誰知他恍恍惚惚,一下遭人絆了一腳,如同球兒般向前軲轆滾去,摔了個嘴啃泥。由於他這模樣實在狼狽尷尬得很,頓時惹得數桌酒客哈哈大笑。“小兄弟,這獨角跤摔得帶勁兒!”“演百戲麽?一次多少文?”

阿藥未見過這等場面,頓時羞得滿面發紅。臉上發燒的還有王小元,他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忽地發現門邊靠著一人,正是這人方才伸腳一絆,才引得他出此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