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二十一)年少意疏狂(第2/2頁)

三娘怔怔道:“這火放得猛,定把他烤得灰飛煙滅。”

金五只是漠然地盯著那片地兒,良久道:“天山門的滑蟲,果然難殺。”

那人哪裏是死了,分明是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也不知是躥到了檐上,還是鉆進了井底。

“不必找了。”

金五再深深望了一眼那奄息下去的火苗,轉了身收刀入鞘,先前那副病歪的模樣忽地煙消雲散。他轉頭向一旁的黑衣刺客道。“木十九,替我牽匹馬來。”

木十九應了聲,身影忽地飛隱而去。聽了這話,三娘發了急,甩開木十一的手奔到他面前:

“你要作甚!你不是還發著熱麽?傷筋動骨一百天,你才躺了三日,就要急著去陰曹裏記名兒啦?”

她查探過金五傷勢,知道他現在虛得很。本以為能把這犟脾氣按在房裏再歇息幾宿,沒想到那玉白刀客一冒出頭來,他便連喘息的余地都不剩了。

金五道:“上月方與苗寨寨方寶交了手,他前頭還有六個人,我去一齊殺了,如此才好對天下第一下手。”

他看著硬氣得很,腳跟卻在發晃,不知何時會一倒不起。

想起他先前中了春宵散,肺腑又硌出了血後那副面無人色的模樣,三娘頓時心驚膽戰,攔著他道。“你急什麽呀,十年不晚,傷好了再去也不遲!”

金五卻冷淡地道。“不行。我要把那崽子按進棺裏,一刻也等不了。”

言罷他轉身回房裏拾掇,沒把三娘的話收進耳裏。不多時,他在臂上捆了箭筒,囊裏收了棗釘,腰間藏了柄鐵裝短劍,又披著一身寒光出來。

木十九牽著匹白鬃駒騋進了中院,左三娘趕忙跑過去,張開手攔在鐙子前。“不許走!回床上躺著去!那姓玉的在激你呐,你要是出了這地兒,誰給你煎藥上藥?”

木十九左顧右盼,猶豫不決,分不準候天樓裏是三小姐位高還是少樓主權重。

金五巴不得離她煎的藥遠點,道:“到哪兒都一樣,候天樓五部在此都攔不著那贓郎,我在這裏每待一夜,他保不準就要爬上床一夜。倒不如風餐露宿,要他也忍饑挨餓。”

“你就料定他會跟著你?”三娘知道他就是個揪著籠頭也轉不回的倔鬼,跺著腳氣鼓鼓地問。

“…還會再見。”羅刹鬼忽而苦了臉,望著天直籲氣。他可不願每日都能在被窩裏逮到玉求瑕,也不要被那死皮賴臉的玩意兒纏著,可那人他就是打不死,管不著。

他將女孩往一旁輕輕一撥,靈巧地繞開她,一踩鐙子翻到了馬背上。三娘在下邊望著他,蹙眉道。“去哪兒?”

“換月宮。”金五已經牽上了韁繩,“殺江湖榜上第七。”

三娘反而松了口氣,“五哥哥,你贏定啦。那牛皮糖都是第一,剩下的都該是些蝦兵蟹將,歪瓜裂棗,是掉了胡麻、缺了地豆的牛皮糖。”

但胸口裏卻似是仍吊著塊沉甸巨石,要她心忙意亂。左三娘癡然第望著金五的背影,似是看到了皂衣鐵甲下裹著的傷痕累累的身軀,刀疤劍創盤亙於慘白的肌膚上,像要隨時將這少年扯裂。

她不曾記得黑衣羅刹歇息休憩過,金五似是永遠從寒風裏策馬而去,於夜色裏浴血而歸。她更怕哪一日這孤魂野鬼就突地忘卻了歸返之路,再無緣天日。

羅刹鬼剛要蹭馬肚,杏葉卻被一只明凈的小手扯住了。他低頭一看,左三娘黑亮的圓眼望著他,口裏發出哀怨聲,“慢著。”

她正要拿往日那副連左不正都沒法子的嬌憨模樣來纏人,卻聽金五道。

“慢什麽慢?等玉求瑕來親我麽?”

他忽地拔了腰裏的柳葉劍,揚手一割,當啷一聲把那鐵葉片硬生生劈斷,落在三娘手心裏。

三娘氣得跳腳,金五趁機一夾腿,扯著馬韁撞開漆門跑了,馬蹄蹬起一片塵土,撲頭蓋臉地落在她身上。她撇著嘴站了半晌,又氣又難過,眼裏水汪汪的,忽而擡頭往房檐上喊道。

“火七,快追他去!追上後給他兩個耳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