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三十)浮生萬日苦(第2/3頁)

“這是雷藤磨的粉,毒性烈得很,我們常用來殺人。”顏九變牽著只先前拴在門前的攆山犬,把藥粉倒進水碗裏,讓它飲了。不多時,黃犬便腹痛哀嚎,四足打著顫,有如無頭烏蠅般胡沖亂撞,最後癱軟下來,口邊溢著血沫抽搐。

黑衣羅刹微笑,“我聽聞木家人有回春之術,不知是真是假?”

一刹間,顏九變的兩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探出,猛地扣住了一位天山門生的咽喉!五指使力之下,那門生被掐得氣短,不得不張口呼氣。乘著間隙顏九變將藥粉傾入他口中,按著他的嘴逼迫這人咽下。

眼見劇毒藥粉落入肚腹中,那門生心驚膽懾,出了一頭的涔涔冷汗,不住哭啼嚷叫,在地上打滾。

顏九變站起身來,眼中流出一絲悲憫。“真教人惋惜,他吞了這雷藤粉,不久便要魂歸西天啦。我也不通醫術,不知該如何救他好。”

眾人幾欲心碎膽裂,眼神飄忽閃躲。果然,那門生的哭叫聲不一會兒便淒厲如刀,一下下地割在人心頭。先是有如搗蒜般將頭往石階上捶去,用力砸著腦殼,後來便是五體軟綿綿地癱倒於地,口裏一陣陣地噴著胃裏酸水同血箭。“救我!救……”

淒慘的喊聲仍在繼續,可那門生已然教人不忍卒睹。顏九變靜靜地抱手立著,像全無感情的石雕,審視的目光自東往西緩慢在其余弟子臉上遊走。白釉盆裏盛著幾支折敗的紅蓼,夜風幽咽地拂過斷枝,啼哭似的在後堂中盤旋。

人群裏忽地傳出一個低微的、卻似已下定決心的聲音。

“…給他灌生豆水。”

顏九變循聲望去,卻見一個雪襡紗裙的姑娘緩緩站起身來。原先綁縛在她身上的繩索一圈圈滑落,她竟是憑著自己氣力掙斷了這二指粗余的麻纖繩!

顏九變笑盈盈地問:“你是玉丙子?”

玉丙子點頭,汗水已將額發染得一綹綹的。她壓著眉頭,對顏九變大聲道:“讓我去後廚裏尋一些生豆水,我要治他!”

她原先是驚惶無措,手腳彈顫的,後來竟生出一絲勇氣來。月色裏但見玉丙子的眉眼有如粉雕玉琢一般,真與左三娘有著七八分相似。顏九變素來是最熟眼目面相的,當即細看了一遍,記在心裏,面上卻笑道。“生豆水?若我真給你,你要如何治?”

“這只是壓著痛使的,”玉丙子認真道,“還得去東廚裏要大瓶豬油,蕹菜根拌水給他灌到肚裏。”

黑衣羅刹踱步至那跪伏抽搐的門生身邊,笑道:“倒不用如此麻煩。我還有個法子,一治便效,立時病除。”

“什麽法子?”

玉丙子蹙眉問道。她覺得這人古古怪怪的,雖然話裏帶笑,卻涼薄得很。

顏九變歪了歪腦袋,踢了一旁刺客腰間系著的劍鞘一腳,把劍柄握在手裏。玉丙子見他將劍尖對著那正哼唧呻|吟的門生的門生時便覺不妙,猝然驚叫著沖上前去。

但為時已晚,顏九變冷酷無情地一劍刺下。只聽得裂帛似的血肉撕裂聲,劍刃穿心而過,透體而出,霎時將那門生釘死在磚地上。門生臨死時凸著對血絲密布的眼珠子,哀嚎聲似被倏時掐斷,戛然而止。

黑衣羅刹握著劍柄旋了一周,將腳下|身軀的心頭血肉直直剜下,甩在地裏,笑道:

“如何?果真立時病除。”

——

天色依然陰冷,透著一股抹不盡的淒冷。夜色有如悶黑的罩子籠在頭上,小小的殘月仿佛僵死在天穹中。一條街都是靜謐的,濃郁的血腥氣撫摩周身,時而傳來一聲幽泣似的犬吠。

在這詭異之地待了些時候,玉乙未居然也漸將這腥氣聞得慣了,即便如此他依然手腳冷如冰塊,渾身一陣陣發顫不止。邸店的門緊闔著,先前仍有一兩聲慘叫,其後便靜悄悄地再無人言。

靜比動更可怖,心口像壓著巨石般沉甸跳動。

“乙未,你擲鏢的手段如何?”身旁的玉執徐忽而發問。

“啥…”玉乙未嚇了一跳,搓著手道,“呃,打鳥倒是打過幾回,投壺時準頭也挺好。”

玉執徐點頭,從袖袋裏摸出一捆鏢槍頭,遞給他。這些似乎都是方才他在刺客們經行的地裏撿的。“等會兒我去牽住他們注意,你攀到檐上,若他們捆了其余人,你就用這鏢將他們手腳上的繩索劃斷,或是引開守著的刺客。”

玉乙未戰戰兢兢地接過那捆鏢。他要對上江湖中最兇惡的惡人們了,在那之前他日日混吃等死,劍法都沒好好學過幾式,就是個門裏的孬種。可現在三珠弟子玉丁卯都能被這群兇鬼輕易絞殺,他著實不知自己能撐多久。

他猶豫了一會兒,又顫抖著把鏢推了回去。

“乙未?”

“我…我不行的。”玉乙未兩眼驚惶地瞪大,近乎崩潰地抓撓著自己的手臂,“我的手顫得厲害,要是擲不準該怎麽辦?他們的劍都利得很,還有那殺人於無形間的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