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芳思兩難猜(六)(第2/2頁)

一睜眼,卻見金烏坐在自己身邊,正垂著頭,窸窸窣窣地鼓搗著什麽物事。王小元擡頭,頭上卻一麻,不由得吃痛地蹙眉。定睛一看,只見自己雪白發絲已在自家主子手裏化作了穗子似的發辮。

金烏把他的發絲結了辮兒,繞過他的脖頸,捆在床柱上。話不必說,這肯定又是某種作弄他的法子。

“少…少爺……”王小元叫道,“我喘不過氣來啦!”

他愈是這麽叫,金烏便編的愈起勁,手指在白發間靈巧翻飛,似是想挽出個同心結來。他余光瞥見了床邊杉木幾案上的藥碗,約莫是木十一來過,給金烏打理過一番。瞧這人兩眼目光爍爍的模樣,哪兒還有昨夜虛弱的模樣?

王小元忿忿地磨起牙來了,他懷疑起這主子昨晚是要將他坑騙上榻來,好今兒教訓了,他也想學著狠狠咬金烏一口。

“早啊,王小元。”金烏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王小元覺得自己如今定是一副狼狽模樣,被自己的發辮勒在床柱上,動彈不得,有如砧上魚肉。

“要…要對我做什麽?”王小元緊張道,“先前是我不好,惹哭你啦。你就莫要記前嫌,放過我,好麽?”

見金烏神色依然不善,再回想起自己前些時候將他翻來覆去折騰的光景,王小元霎時冷汗直流,張口道:“要不,我也哭一回。這樣咱倆都出過醜,不嫌丟人了,成麽?”

金烏卻未急著答話,伸手撫上了王小元胸膛,隔著一層薄薄皮肉聽著那惶急如驟雨的心跳。

許久,他才嘆息著開口,神色冷蔑,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王小元:“…真笨。”

“啥?”王小元一頭霧水。

那牙尖嘴利的主子冷笑:“我說你愚不可及、蠢如豬狗,頭腦空空,全不記事。”

聽他這麽一說,王小元傷心欲絕,但卻也放下心來。畢竟這才像金烏平日裏說的惡毒話。

“我…我怎地了?做錯了什麽事,才會教你揀出這些詞兒來罵我?”

金烏的手指摩挲過他的胸膛、腰身,最後無情地戛然而止。“我教過你多少回了,怎麽還生澀得這麽過分?”

說著,便俯下身去掐住他面頰,毫不留情地使力揪扯,王小元被扯得哇哇怪叫,卻聽他低聲恨恨道:“只會蠻幹,一點技法都無。虧我同你廝纏了這麽久,你竟半點法門都沒學到。”

王小元很是委屈,他明明省下罰得所剩無幾的工錢去買了秘戲圖,每夜裏挑燈研習,卯足了比當初學玉白刀法還厲害的勁兒,金烏卻仍在斥罵他沒學成半點本事。

“我…工夫見長了!”他抗議道,“這種事不習練多幾回,怎能有所進益?”

金烏乜斜著眼瞧他:“還是一樣痛,和第一回 一般旗鼓相當的難受。你還是盡早凈身出家的好。”

這話如晴空霹靂似的,劈得王小元腦袋裏嗡嗡地響。他也想讓金烏領會這種入髓的快意,可每回不是惹得這主子破口大罵,便是潸然落淚,看起來反倒難受得很。

他木木地躺著,後來金烏也乏於嘲弄他了,解開發辮後草草用了些早膳,便又縮回衾被裏呼呼大睡。王小元躺了老半日,直到日頭將他曬得滾燙,這才怔然地爬起身來,穿好衣衫去院裏幹活兒了。

從那一日起,王小元便忽而變得喪魂落魄起來,做什麽事兒都在神遊天外。木嬸要他劈柴,他便搖搖晃晃地提著斧子,把院邊的初長起的水青風砍了,作了柴薪。挑水時背了扁擔沒提桶,將堂屋踩了一地的泥點子也渾然不覺。

這段時日金烏被木部看著休養,躺在榻上的時候多,便使喚他去街裏書堂去買些野史刊本,打發時日。這人看書極快,一目十行,且過目不忘,因而閱後的書頁盡皆丟棄不再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