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傅賊(第3/4頁)

王言卿聽到這些話,又是感動又是尷尬:“二哥,你不用這麽麻煩。我每個月都是這樣,習慣了就好了。”

“只有習慣好事的,哪有習慣疼痛的?”陸珩瞥了王言卿一眼,手掌覆住王言卿小腹,手心像火爐一樣源源不斷提供熱量,“你這毛病雖然不算大病,但也不能馬虎。以後不許再糟踐自己身體了,快到這幾天的時候就注意些,不要跑跑跳跳,也不要碰涼的東西。”

王言卿陷在枕頭裏,弱弱點頭,心想到底她是女人還是二哥是女人,這種事反倒由他來教訓她。因為要等藥,陸珩不讓王言卿睡覺,便和她說起話來:“卿卿,剛才你是怎麽做到的?”

王言卿有氣無力唔了一聲,看表情一點都不意外:“你都看到了?”

陸珩也不避諱,淺笑著頷首:“對。”

王言卿知道他們錦衣衛內部有一套自己的情報體系,各種手段多著呢。她也沒問陸珩是怎麽看到的,淡淡說:“其實很簡單,我在梁家就看出來梁彬很依賴母親,他殺人後第一反應是去找母親,後面所有收尾工作都是梁文氏指揮他做,可見母親在他心中的地位。這種時候,母親突然自盡了,他心裏肯定惶恐又愧疚。越是這種關頭越不能上刑,一旦上刑,他的罪惡感被減輕,就咬死了不肯認罪了。只有趁他愧疚感最強的時候擊潰他的防線,讓他喪失理智,沖動下說出一切,才能得到真相。”

陸珩緩慢點頭:“有道理。幸好有卿卿在,要不然任由他們上刑,反而壞了事。”

王言卿說:“二哥擡舉我了,就算今天沒有我,你也有辦法得到證詞的。”

“但勢必不會這樣輕松,這樣迅速。”陸珩理了理王言卿耳邊的碎發,問,“還有呢?”

王言卿平時並不是一個會打斷別人說話的人,可是她進牢房審問時,行為卻和平常大相徑庭。王言卿身體慢慢暖和起來了,小腹也不像剛才一樣疼得痙攣,她輕輕轉身,說:“他剛見到我時,心裏警惕性最強,這種時候即便審問也問不出實話,我便沒有談正題,而是和他閑聊。我從他的童年入手,問他一個關於時間的問題,發現他回憶真實的時間時眼睛向右上方浮動,之後我問他第一篇學的文章,記住他回想文字時的眼睛狀態。這些事和案件無關,沒有必要撒謊,他這時候表現出來的微小動作才是真實的。只有知道了他正常的狀態,才能判斷後面有沒有說謊。我提起他父親時,注意到他眼神回避,嘴角向下,手臂也把自己抱起來,這是明顯收縮的姿態,說明他心裏有愧。我意識到這一點後,才動了用愧疚擊潰他理智的念頭。”

陸珩眼中若有所思,王言卿從側躺轉成平躺後,陸珩的手也更好放了。他有一下沒一下按壓著她的腹部穴位,問:“之後呢?”

“我得到了梁彬回憶真實事件的基準線,然後就可以詢問案情了。我讓他重復殺人那天的時間線,並且頻繁打斷他,造成他焦躁不安,不得不一遍遍回想證詞,檢查自己有沒有說錯。他為了不露出破綻,刻意壓制臉上表情,我問他梁榕死亡時間和死前所看書本的時候,他眼睛上沒有任何動作,和之前回憶童年時間、文字時的表現截然不同,明顯在說謊。他大概也意識到我看出來了,心裏面那條弦越繃越緊。越緊張越容易出錯,我等待的時機終於來了。我逼迫他回想殺害梁榕時的景象,再暗暗將情緒嫁接給梁文氏,他就會生出一種那天他殺的人是梁文氏的錯覺。他心裏本就有愧,我不斷強化這一點,最後用他最敬愛的父親施壓,一旦他被自己的情緒打敗,就會問什麽說什麽了。”

陸珩暗暗點頭,心中頗為贊同。一個人在情緒上頭時會做出很多清醒時無法理解的事情,然而開弓沒有回頭箭,證詞已經錄好,就算日後梁彬冷靜下來後悔也無計可施了。

陸珩不知想到什麽,慢悠悠嘆道:“卿卿洞察秋毫,算無遺策,真是算計人心的高手啊。”

王言卿躺在枕上,手上捂著暖爐,擡眸靜靜望了陸珩一眼:“我只是一個順流而下的小零件,多了我少了我都沒有區別,二哥才是算計人心的高手吧。”

能在皇帝身邊盛寵不衰,受重用的同時還被皇帝信任,這是一般人能達到的嗎?陸珩笑容越發深,微帶了些委屈說道:“卿卿這就是冤枉我了,和那群老東西算計乃不得不為之,在卿卿面前,我向來是一片真心。”

王言卿看著陸珩波光粼粼的眼,淺淺勾動的唇,問:“當真?”

“當真。”陸珩取走王言卿手心的暖爐,換成自己的手將她攏住,說,“以前你剛醒,我怕給你造成負擔,一直沒和你說京城的事。如今你恢復的差不多了,也該給你講講陸家的恩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