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知青爸爸(十四)(第2/4頁)

王躍民拿著那對文件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他口中的劉校長就是老校長。

紅旗公社在諸多公社裏也是墊底的,勞動力少,土地不多,因此公社裏沒有足夠的資金建小學,早些年,紅旗公社的孩子得多走十幾公裏地,去最近的公社小學念書。

老校長就是紅旗公社的人,開國前是老秀才,在私塾裏教書,他覺得自己公社的娃娃求學之路艱難,就經常跑到縣教育局來,硬生生從之前的領導那裏磨到建校批文和兩百塊錢資金,但是這點錢能幹什麽呢,那所小學最後還是靠老校長四處周旋,在農閑時從各個生產隊借來了勞動力,山上采石砍樹,然後慢慢蓋起來的。

王躍民交接工作的時候曾經聽之前的那位局長說起過他,他誇老校長是個負責任的教育者,可惜,這些年紅旗小學也沒出什麽教育成果。

“期末統考每個學校都有資格參加,其實你不用特地來向我申請,只是你覺得你們的學生能考出什麽樣的成績?”

王躍民對公社學生的印象還停留在幾年前,而且他覺得幾年過去了,那些按部就班的師生也不會作出改變。

眼前這個人會給他帶來驚喜嗎?

“王局長,我先給你講講我的故事吧。”

宿傲白的表情依舊鎮定。

王局長,請聽他慢慢忽悠吧。

“我來自寧市,我的父親在機床廠,我的母親是食品場的工人,相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我的家庭條件還算寬裕,因此我能夠念書,直到高中畢業那年,街道動員知識青年下鄉支援農村建設,我帶著改變農村的想法和許多志同道合的同學一塊來到了大西北……”

宿傲白娓娓道來,講述了剛來到農村時的不適應,也講到了知青下鄉後的現狀,他們面對的生活和之前動員時描繪的完全不同,在靠勞力為主的農村裏,他們之前學的那些知識完全沒有用武之地,更別提創造新農村了。

在日復一日繁重的農務面前,所有的理想都化作了空中樓閣。

這些聽上去好像只是抱怨,但王躍民並沒有打斷他的傾訴。

“我算是知青裏比較幸運的,成家後在嶽丈的幫助下成了公社小學的老師。”

宿傲白並不避諱這件事,因為他說的太過坦然,所以王躍民也並沒有因此看低他,反而覺得他足夠坦誠。

“公社小學的教學情況很糟糕,老師很難管住學生,一部分老師沒有教學能力,在應該上課的時間裏讓孩子們幹農活……”

王躍民皺了皺眉,但是很快又松解下來,因為這確實也是很多公社學校的現狀,農勞課占據太多時間,有些老師就借著學校裏公共的那塊地,為自家增加收成。

“在公社裏,重視教育的家長也不多,很多人將孩子送到學校來,只是為了讓他多識幾個字,將來不至於當文盲,因此到了四五年級,退學的人比比皆是,我曾經教導過一個很聰明的學生,他不僅聰明,還很願意學,那個學生一臉向往地問過我,高中是什麽樣的,中專又是什麽樣的,將來等他考上中專或是高中,是不是也能像我一樣成為人民教師,可是沒過多久,他就退學了,我去那個學生的家裏走訪的時候,他正背著一筐重重地豬草回來,因為他大哥要娶媳婦了,家裏需要多一個勞動力掙工分,也能省下他念書的幾塊學費。”

宿傲白頓了頓,這並不是他胡編亂造的故事,而是原身真正經歷過的。

“當時我勸他父母送他回來上學,但是他的父母反問我,即便他將來考上中專高中又怎麽樣呢,真的能分配工作嗎,如果是這樣,為什麽城裏有那麽多知識青年下鄉呢?這句話把我問住了。”

也不是所有人都像楚家夫婦那麽好糊弄,有些人的心裏很明白,城裏的就業情況同樣嚴峻,那麽多城裏的孩子畢業後都沒辦法分配工作,更何況他們鄉下人呢。

那些辛辛苦苦供出來的讀書人,最後能成為工人,進入機關單位的又有幾個?

結果顯而易見,原身沒能將那個渴望念書的孩子帶回學校。

聽著宿傲白的講述,王躍民忽然想要抽煙了。

明明是挺平淡的語氣,為什麽讓他有一種無法遏制的悲哀,他身為教育局局長,可在他的轄區裏,普通民眾對於教育的未來卻是不看好的,這是不是也是一種失職的表現?

“那段時間,我也是迷茫的,就如同我最初下鄉時看不到下鄉的意義一樣,在教書的時候,我也看不到前路在哪裏,直到今年年中,我因為母親生病回鄉探親。”

說到這兒,宿傲白的語氣振奮了許多。

總有那麽幾座城市是走在改革前沿的,因為在許多政策還沒任何風吹草動時,他們就已敏銳地嗅到了苗頭。

死/人/幫的粉碎是即將發生的既定事實,這一個集團的倒塌注定了華國政局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而這些變化也已經隨著死/人/幫頹勢的出現而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