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第2/4頁)

“你說什麽?!”這次,伊稚查終於慌了,“他算什麽東西?!他也配?!”

摩提部落在整個戎狄中連八大部落都不算,老頭領從前還跪在他面前舔過他的靴子,後來老頭領病死,留下一個不過十來歲的小兒子,當初南下時,他也因此沒算上這個部落。

熟料,一時失足,竟釀成大禍。

那武士支支吾吾,還說中原漢人狡猾,在得到此訊後學了憋足的翟語往城內大喊,聽得武士們人心惶惶、無心戀戰,不少人更是直接棄城而逃,準備返還漠北草原、追隨新王。

“反了……!他們當真是反了!”

伊稚查急得團團轉,根本沒想過還會這樣,他拿起馬鞭又放,最後惡狠狠地淩空抽了幾下,憤憤地捉起舒氏就往定安門走,他一邊走,一邊喃喃道:“這中原不要……不要也罷,我得回草原、回草原上……”

簡先生聳聳肩,沒多說什麽,他只推說自己還要安排守城,讓伊稚查先走。

伊稚查心煩意亂,自然沒有細想,只是帶著人如簡先生所願上了城樓。

城下,是源源不斷的攻城士兵。

他們的數量超乎了伊稚查的想象,而勇猛程度也同他在京城、雲州遇到的全然不同,伊稚查還未來得及驚訝,面上就感覺到一陣勁風,一只箭簇擦著他的脖子,嗖地一聲射過。

伊稚查只覺頸側一痛,汩汩湧出的鮮血讓他後背發涼。

這樣精妙的箭法、這樣頑強而強悍的士兵……

一些從前的記憶瞬間如水中巨鱷般浮出,一口咬住他的脖子——

只有、只有那支被他和大哥整個用計燒死在山中的中原漢人,才會……才會有這樣恐怖的戰鬥力。

若無簡先生幫助……

伊稚查後退兩步,躲在了他最看不上的中原女人身後。

他喚了一口氣,將自己從那種被恐懼支配的感覺中解救出來。

然後才正了正神色,揚聲怒吼、吸引了城樓下所有士兵目光,他推著舒氏上前,朝漢人講明白他的訴求——戎狄和錦朝作戰多年,他倒不擔心軍中有懂翟語的翻譯。

其實也用不上翻譯,即使他們“母子”數年未見、容貌氣質上多有改變,但淩冽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了舒氏、這位他曾經真心敬如親母的女人。

舒氏看著他,眼神依舊復雜。

淑儀宸皇貴妃生得比她美,兒子也這般出挑——他的腿又治好了,去南境一趟未死,反而整個人都精神了許多,看得出來——過得不錯。

再想到自己的兒子、孫子……

舒氏在心底苦笑,不知是笑自己,還是笑命運不公。

伊稚查嚷嚷,用中原的孝悌之道來說,直言他要求不多,只想平安返回到草原去,等他順利離開京城,就會派人將這位“母親”送回。

眾人看著站在城樓上的太皇太後,一時也沒了注意。

舒氏在後宮無功無過,雖說外戚專權多因她是太子生母的緣故,但舒家造反之時,她已被小皇帝軟禁在後宮中,即便再十惡不赦,也曾是淩冽養母,從三歲到十七歲,她也陪了淩冽十余年時光。

生恩與養恩同樣重,此事旁人都說不得,只能由淩冽自己來考量。

紅日高升,漸漸灑滿了整個定安門,淩冽仰頭,看著被日光刺得睜不開眼的舒氏,忽然覺得她同從前一點兒也不一樣:如今被五花大綁推上來的,只是一個兩鬢斑白、容色憔悴的老婦,眼中也沒了那份高高在上。

他自然不想放戎狄走,但……

他看了一眼舒氏,在心裏忖度著此事的後果。

“呿——”

不等他想清楚,身邊的烏宇恬風忽然啐了一口,他仰頭沖著城樓上的伊稚查罵道:“我當你們戎狄多厲害呢?不過是群縮頭烏龜、躲在婦人身後,什麽父母養恩,哥哥的爹娘早就去世了,你怕不是找人冒充的吧?”

他這一連串的話用的都是苗語,伊稚查聽不懂,卻隱約猜測烏宇恬風在罵他。

伊稚查也是受不得激諷的性子,他從舒氏身後探出腦袋,也指著烏宇恬風破口大罵,用戎狄翟語說他算什麽東西,指指點點的憑什麽替漢人王爺做決定,兩軍商議怎麽容許外人鳥叫……

那翻譯聽得臉上青白一陣,猶猶豫豫,不知道要如何將這些汙言穢語說給眼前的貴人們聽。

結果,不等他開口,騎在黑馬上的烏宇恬風就先勾起嘴角笑道:“你問我算什麽東西?”

他策馬上前兩步,與淩冽的白馬並肩而立,“我三媒六娉、明媒正娶,耗費了老大的力氣,才好不容易從中原拐走了我們家漂亮哥哥回去!我們交換了合歡庚帖,還有天地日月神明為證,嘖,怎麽能算外人?”

小蠻王說的是蠻語,語速飛快,語調上揚。

若不解釋,聽不懂的人多半要以為他還在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