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小祖宗”

我的直覺對於厄運的到來有著驚人的感知力, 當屋內計時的最後一縷青煙冉冉飄到窗外,灰燼的粉末像頹.靡的腦袋耷拉了下來,我的心在一瞬間下沉, 化作了無盡的疼痛與惋惜。

可能老天爺在懲.罰我做錯了事,它慣是知道如何折.騰我, 我自戕的時候讓我死而復生, 在我滿懷期待的時候,卻用謝言的腿腳做文章,因為它知道我無懼死亡,卻生怕謝言受一點點委屈。

“謝言, ”我猶豫著上前,憐惜地看著他汗濕的額角和摔得鮮血淋漓的膝蓋, 明明他今夜穿了墨黑的長袍,我卻依舊能看到猩.紅的血從他的膝蓋處汩汩地往外流。

謝言不理我, 他修長的手指緊抓著扶手, 手臂使勁一撐,用力到額角的青筋都在跳動,我張了張嘴,還是勸道, “謝言,你先歇一會兒,你流血了,神醫讓你每天只練習一個時辰,現在已經超過了時間,你的小腿會受不住的。”

我甚至不敢說, 一個月已經過去了, 你再怎麽練習也沒用的話。謝言他聽了會崩潰的, 在他崩潰之前,我必須保持冷靜,照顧好他的情緒。

可是謝言根本不理我,他眼瞳深深,像枯寂的海,毫無生機又翻湧著洶湧的浪花,再一次的嘗試還是失敗了,他重重地,如同這一個月裏的無數次那樣,頹.唐地歪倒在了地上,兩條長腿扭曲地彎折在地上,像被惡意折斷的花枝。

我的心臟憋得難受,一口氣壓在心室,不上不下,哭不出又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跪倒在地上,將謝言的腦袋按在了肩窩處,輕聲道,“都是我的錯,謝言,你別難過,都是我的錯,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可下一瞬我就被狠狠地推開了,這一間房間地上並沒有鋪著毛毯,謝言的力氣很大,我毫無防備地跌到了地上。原本這只是小打小鬧,可我的肚子卻突然很疼,像是摔到了裏邊的可憐物件,翻湧的痛意從腹.部直沖而下,我顧不上這些,只緊緊地捂住了肚子,又沖到了謝言面前。

“謝言,”我想去摸摸他的臉,可謝言卻轉過了臉,讓我的手尷尬地停在了半空,我清了清嗓子,才將幹啞的喉道清空,溫聲哄道,“今天一個時辰已經滿了,我們先不練了好不好?你受傷了,我們這幾天先休息好嗎?等小腿的傷好了再繼續,好不好?”

我恍惚間覺得自己在哄騙一個無辜單純的孩童,很快我的話術就被謝言拆穿。

他又恨又怒地抓住我散落下來的烏發,鳳眸獵獵地盯著我,居高臨下的姿態像在看待最輕.賤的敵人,“封九月,我如今是真的殘廢了,以後都站不起來了,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結果嗎?”

“你現在滿意了沒?你為什麽還不滾?是看我的笑話還看不夠嗎?難道我對你的厭惡還表現得不夠明顯嗎?”

他將我的長發拽起,惡狠狠地欺近我,灼灼的呼吸帶著勃發的怒意都落在了我臉上,我看見他狠戾鋒利的眉眼,冷酷兇悍的眼神像一把刀將我的一顆心切得鮮血淋漓。

謝言他恨我,我早就知道。

我犯下的罪孽永遠不可能被饒恕,我也早已知道,可謝言說他厭惡我,我感到很難過,那種愛而不得的窒息感堵住了我的喉嚨,讓我說不出半分安慰辯駁的話來。

我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讓謝言更為生氣,他盼著我能知難而退,可我是個臉皮厚的,哪怕知道他討厭我,卻依舊死死地抱住他的腰,死活不肯從他身上挪開。

可很快我就開始害怕了,謝言狠狠將我翻了個面,逼著我用屈.辱的姿態跪在地上,像不受寵即將受到主人鞭笞的可憐犬類。後腰直接接觸到空氣起了大片的雞皮疙瘩,我驚慌地回過頭,便見謝言明明衣冠楚楚卻又不倫不類地袒著,他那雙漂亮的眼睛裝滿了嗜血的恨意,微勾的唇角像極了惡魔的笑靨,惡聲惡氣地威脅道,“你現在滾還來得及,我不攔你。”

他要逼我走,因為他再也站不起來了,所以他不要我了,我這般想著,就嗚嗚地哭出聲,拼了命地搖頭,可很快我驚叫一聲,就將臉死死地貼到了地上。

好疼,我的肚子好疼,我忽然感到很害怕,以往我們也有過很多次,可沒有一次會喚起我這般巨大的恐懼,像是有什麽珍貴的東西要從我身體裏流失掉了。

我眼瞳瞪得老大,沒有焦距地看著跳躍的燭火,忽然回頭掰著謝言扣在我遙枝的手,悲聲哀求道,“放過我,我錯了,我不敢了,我肚子很痛。謝言,你放開我,好不好?”

謝言將我的手撥開,從身後將我抱在了懷裏,冷艷陰郁的臉挨得我很近,濃長的眼睫眨了眨,才冷冷地呵斥我道,“愛撒謊的小騙子。”

我沒有撒謊,像條靈活的魚不斷地在他懷裏扭動掙紮,試圖躲過砧板的欺.淩。可謝言不肯,他單手就能制住我的掙紮,勁瘦的手臂將我高高拋起,又重重地落下,我的眼淚不斷地落下,如求救一般地抓住他微涼的指尖,貼在臉側輕輕地磨.挲,“謝言,放開我,我肚子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