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第2/7頁)

“得令。”

***

伍都虞執行力高效,拿到名錄便連夜啟程,不缺人手的情況下,陸續將四省三十八府犯案官吏共九百一十八人召至洪州府。

洪州衙門。

衙門前院跪了一批官吏,前方是明鏡高懸的牌匾,牌匾下方供著一柄明黃色的尚方劍,身後是兩面鳴冤鼓,頭頂則是灼灼烈日。

五六月的南方天氣尤其古怪,上午還是瓢潑大雨,中午這會兒便是曬得頭發暈的烈日,空氣悶熱,一絲風也沒有,但東邊的天空已被烏雲占據,西邊的天則是朗朗晴空,實在涇渭分明。

知了在樹上鳴叫,底下跪了一個多時辰、身上還穿著很厚的官服的官吏已然受不住,唇色慘白,不住擦著額頭的冷汗。

欽差沒出面,只有一柄尚方劍鎮著,但無人敢動。

直到有人熬不住摔倒在地,被營兵一盆冷水澆醒,渾身濕透,狼狽不堪,最前頭披頭散發的山黔冷笑說道:“欽差要拿人便拿人,要問案便問案,何必這般作踐人?都是天子門生,正兒八經會考出來的舉子,見官尚且不跪,怎容得欽差這般作踐?”

“都是禽獸不如的畜生,還能比誰高貴?”

突如其來的聲音從旁插入,山黔擡頭看去,詫異於來人不是欽差,而是趙白魚。

“你是主審?”山黔諷笑:“連你也坐不住,是想著趁此機會掙個從龍之功?”

趙白魚負手站在山黔面前,垂眸看他:“江西安撫使山黔山大人,自你赴任至今四年,收受贛商銀兩,對贛商聯合發運司利用漕船走私等罪行視而不見,敷衍塞責,屍位素餐,對治下縣縣官和鹽商聯合昧下平頭百姓的私人鹽井,殺其全家,汙蔑楊氏,致其冤如海深充耳不聞。你怕東窗事發,以權謀私,竭力阻止吉州知府、洪州知府為楊氏翻案,更是直接殺了管文濱滅口。罪行滔天,該斬!當斬!”

山黔臉頰抽搐,做不懼死的大丈夫姿態。

“山黔,你可認罪?”

“成王敗寇,我山黔不是貪生怕死之輩,要殺就殺!”

趙白魚俯身盯著山黔:“你所犯下的罪足夠抄家滅族——”

山黔臉色一變,惡狠狠地瞪著趙白魚:“和我親族無關!我也是斷案讞獄的好手,自知我所犯罪行根本不禍及家人,你少唬我!”

“我是主審官,我說能就能,我說無罪他們才能免於追責!要麽說出你和昌平公主勾結謀害無辜或是貪汙賄賂的罪證,本官保你家人無恙,要麽負隅頑抗,等著你三代九族陪你一塊上刑場,到地府閻王那兒告我趙白魚一狀,反正本官不缺你這一狀!”

山黔怒視趙白魚,後者冷酷的眼神沒有絲毫動容,冷得他的心理防線節節潰敗。

“好,我寫,我的罪我一人承擔,你要是敢食言而肥,我便是做了鬼也會爬回陽間要你的命!”

趙白魚:“來人,筆墨伺候。”

審完一個山黔,便是水宏朗。

水宏朗不肯認罪,篤定他和贛商沒有關系,楊氏的案子更與他無關,山黔殺管文濱時,他雖然是旁觀者,但是是被騙過去的,也想過勸阻,可山黔等人不聽罷了。

“我頂多是見死不救,知情不報,可我罪不至死!”

趙白魚拿出王月明給他的賬簿,一條條讀出水宏朗這些年貪汙受賄的數目。

還沒讀完,水宏朗的脊梁骨便塌了下去,上半身直接伏在地上,軟得沒法動了。

“這就聽不下去了?你也心虛,也知道自己貪的錢夠你砍十個腦袋?”趙白魚冷哼,在水宏朗哆哆嗦嗦扯住他衣擺求情時,一腳將人踢開,走到瑟瑟發抖的唐提刑身邊。

沒等他問話,唐提刑兩眼一翻,自己先嚇暈了。

趙白魚:“貪贓枉法,故入人罪,官商勾結,錯殺善良,糊塗昏庸,做提刑做到你這份上,江西省的冤情怕不是比贛江裏的泥沙還多!本官不缺你這一狀,殺了了事!”

旁邊有三名師爺寫供狀,其中一人擡頭看了眼唐提刑,沒多話,思慮幾息便飛速下筆,很快完成一篇唐提刑的罪狀。

衙役拿著罪狀,拉著唐提刑的拇指畫押。

接下來是廣東帥使、曾經的江西提刑使,自知事情敗露,臉色灰敗,也不掙紮,摘下官帽、脫掉官袍,露出斑白的兩鬢,顫顫巍巍地磕頭說道:“罪臣錯判吉州鹽井冤案,甘願認罪伏法。”

趙白魚眸光冰冷,毫不動容地走向下一個。

“胡和宜。”

胡和宜昂首挺胸頗是不服,因為來之前不肯跪下而被打斷一條腿,此時背脊挺得再直也是歪的。

“采石場三百一十五條人命是我一人所為,和昌平公主無關!”

“官府賬簿裏還登記著采石場在李得壽名下,當日李得壽也在場,你撇得清嗎?”

“大人有所不知,概因本官戀慕昌平殿下已久,那李得壽拿采石場會牽連殿下為借口欺騙於我,等我將人殺光了才發現上當。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本官既然犯下滔天大罪,該殺該剮,悉聽尊便,但與旁人無關便是無關,大人莫挾私報復,冤枉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