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春日

“…為什麽會是你。”

卻夏的聲音是空洞而麻木的。

麻木裏又透著一種“就這樣了”“愛誰誰”“毀滅吧”的絕望。

陳不恪聽得發笑:“給你的號碼沒存?”

“…忘了。”

“那你想是誰。”

“……”

“哦,那位喜歡受虐的常先生麽。”

“…………”

陳不恪拿他低低懶懶的嗓音在她耳旁的手機裏說話時,那位“常先生”正打卻夏面前過。

更衣間外走廊算不得寬闊,手機也算不得安靜。

低頭看手機的常敬忽然就停了。

卻夏仰頭,對上常敬。

她緩緩一停,擡手捂住收聲器位置:“有事?”

聽到這問,常敬的視線就順著手機挪下來,落到女孩雪白纖瘦的手背手腕上。淡藍血管像淺青妖嬈的小蛇,在她薄細的皮膚下若隱若現地攀附,冷淡卻風情著。

“沒事。”

常敬說完又突然笑了:“不過這走廊是卻小姐的嗎?你能站在這兒,我不能?”

這張笑臉就多少有點挑釁和欠扁了。

卻夏卻沒露出半點情緒波瀾,她只平平掃了他一眼,就耷回眼皮。然後女孩轉身,溜著墻角往前走了幾米,到女更衣間門的另一邊才停下。

多一個余光也沒再分給常敬,卻夏松開收聲器,蔫垂著眼和對面“談判”。

“是我認錯人了。”卻夏停頓,思索了下,“陳先生想看honey,哪天晚上都可以,但是要等我從影視城回去後。”

通話裏一陣騷亂。

又幾秒,陳不恪的聲音才回到手機旁:“抱歉,剛剛有事。你進組了?”

還不是你的功勞。

卻夏耷著眼回:“嗯,這次跟組時間會比較長,替身演員每天的拍攝時間也難固定。陳先生每次過去前可以給我一通電話或者短信,我會盡快趕回去。”

陳不恪大約是隨口問:“H市影視城離你住址很遠,臨時通知,可能會勞煩到卻小姐?”

卻夏:“勞煩到我的話,陳先生就不去了嗎?”

陳不恪:“去。”

卻夏:“……”

那你還問個勾八。

不及卻夏再說話,陳不恪那邊,手機背景音裏收入了經紀人張康盛的哀嚎:“祖宗!電話什麽時候不能打,這會兒都飆到生死關頭了,回去再說唄!”

生死關頭?

卻夏聽得一愣。

“又不是我開車。”手機主人懶懶道。

“那也——我們都快緊張死了,生怕出車禍,您在旁邊閑聊,它合適嗎?”

“嗯,”那人嗓音拖得低慢,像玩笑又隨意,“萬一死了,總要有個聽我遺言。”

陳不恪笑著轉回手機裏:“對吧,卻夏。”

張康盛:“…………”

卻夏:“?”

他們什麽時候到了互聽遺言的關系了?

她又不是他繼承人。

通話最終還是在經紀人的強力譴責下結束。

卻夏對著手機若有所思。

是她錯覺麽?陳不恪對她的態度好像突然親近許多,之前那種笑裏也明晃晃的疏離感似乎從哪一次開始就不見了。

轉折點好像是,honey?

想了片刻沒個頭緒,卻夏也懶得再浪費腦細胞。

她收起手機,一擡頭就看見不遠處的常敬仍沒走,正以一種微妙的神情盯著她。

目光接上後,常敬作勢就要過來。

恰好此刻,卻夏面前的更衣間門在兩人中間拉開了,秦芷薇捋著肩後長發走出。

卻夏沒猶豫,一步邁出,從她身後空隙轉進更衣間內。

門一關,過來的常敬撲了空。

秦芷薇勾回手,眼神略略飄過停在身前的常敬:“你找我有事啊?”

“沒找你,我找卻夏。”常敬順口回。

“哈??”

常敬低回頭,才看見秦芷薇惱怒揚起的眉毛。

他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忘了掩飾,眼神一動就轉了笑:“我有事要問卻夏,芷薇這是要走了?”

秦芷薇卻沒答,不高興地轉過來:“你找卻夏問什麽,問我就是了。她給我當替身好幾年,我們以前還是初中同學,她能有什麽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常敬目光閃爍:“你確定你都清楚?”

“當然了。”

“那,卻夏是不是認識陳不恪?”

“……”

秦芷薇幾秒間就變了幾回神色,像是有話要脫口又被她摁下去了。

最後只剩冷冰冰一張臉蛋,她輕蔑地斜常敬:“連你也信那些亂七八糟的流言?那場慈善晚會都是我喊她去替助理的,陰差陽錯才讓她混進了拍賣場,要不是這樣他們都不可能站在同一個房間裏——陳不恪怎麽會認識她?”

常敬:“那你就能確定,他們一點關系都沒有?畢竟陳不恪確實拍走了她的隨身物品。”

“當然沒有!”秦芷薇冷聲,“一條破手鏈,不恪就是想做慈善找個由頭。聽到這種流言後,他可是立刻就把東西撇回去了,這還不夠劃清界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