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春日(第3/4頁)

如果一定要說那雙近琥珀色的眼瞳裏有什麽,那也絕不是眼淚,而是“你有病嗎”。

常敬差點氣死。

等工作人員離開,常敬終於不用忍了:“我幫你說話,卻小姐就這樣回報我?”

“我怎麽了。”

“你剛剛那個眼神,難不成能是感謝的意思嗎?”

“不是,”卻夏否認得平靜坦然,她沒情緒地瞥他,“我不理解你們這種人的腦回路。”

“??什麽叫我們這種人?”

卻夏短暫地思索過措辭,開口:“制造天大的麻煩,然後施以無關緊要、後患無窮的援手,這是一種新興的慈善方式麽。”

“……”

常敬噎得一句話都沒上來。

畢竟剛剛的NG,就算別人看不出來,和他對手戲的卻夏不可能沒感覺是他故意在制造問題為難她。

想到這,常敬也懶得再演,幹脆抱臂笑問:“那卻小姐跟導演申請下來的三分鐘裏,是要和我談什麽呢?說服我配合你的替身演員工作嗎?”

“我不喜歡講道理,尤其和不講道理的人,”女孩懨懨道,“劃下道吧。”

“什……什麽?”

這麽匪氣又平靜的語氣,常敬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僵硬地扭過頭。

卻夏以為他不懂,耐著性子換詞:“讓你立規矩。”

“我當然懂,”常敬幾乎惱羞成怒,“我是說你說這話什麽意思?”

卻夏停了兩秒,沒表情地歪了歪頭:“在我耐心告罄、把你送進醫院前,讓你想個恩怨兩清的規矩。”

常敬:“……”

這女人在威脅他。

她自己都流言纏身了,竟然不求托靠、還敢反過來威脅他??

常敬氣得沒能及時組織起語言,就看見要走的女孩輕“啊”了一聲,又眼神絲毫沒起伏地轉回身。她擡手,比了一根手指。

夜色與燈火間,白得像某種良玉。

常敬本能多盯了幾秒:“這又是什麽意思?”

“最後一次機會。”

“…什麽?”

“再NG一次,下個鏡頭,你身體的某個部位就會不慎負傷。”卻夏平靜說完,走了。

常敬神色抽搐地站在原地,瞪她背影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似的。

卻夏的最後一個鏡頭終於得以順利結束。

從劇組租借拍攝區出來,卻夏確認過手機,距離她和陳不恪約好的探視逆子honey的時間還有許多寬裕。

沒什麽猶豫,卻夏就單肩背上包,朝影視城西北角溜達過去。

夜色掩映,燈火闌珊。

上著鎖的小洋樓旁,矮墻上影子悠悠晃晃,女孩借力支撐連跳帶起,輕盈一躍,就翻了進去。

進到二樓露台,卻夏將背包扔到靠著低欄的石凳邊,側身靠上。

為防意外,二樓露台四周的低欄也是水泥澆得,最上面鋪著冰涼的大理石。卻夏折起胳膊靠在上面,懶洋洋地撐著腮,往藍黑色的夜空裏望。

小時候她就喜歡在院子裏看星星,聽母親講它們的名字和故事,然後做一個美美的夢。

現在她還是喜歡看星星。

但不會再做夢了。

晚風涼裏帶著潮意,閉上眼就讓人想起江南石板參差的小巷,綠苔積潭,青瓦檐下洇濕的水痕,松針末尾綴著一顆顆將落未落的雨滴。

卻夏張開胳膊,伸懶腰那樣,慢慢吸了口氣。

像是要把那些散落在夜色角落裏的夢都擁回身體。

在她屏到極限,就要吐息前。

小洋樓樓外,空曠黢黑的巷道上,一道煞風景的笑低低渺渺地勾上來。

“Rose?”(電影《泰坦尼克號》女主)

“?”

卻夏一滯,睜開眼。

樓下,石板路上,陳不恪頂著那頭冷淡的白毛和那張冷峻清雋的臉,卻勾了個輕微戲謔的笑。

“You jump,I catch。”(譯:你跳,我接。)

“……”

卻夏終於回過神——

某位“平易近人”的白毛頂流又在拿電影梗調侃她了。

興許是在這人面前沒少出過糗事,卻夏心情挺平靜,就把胳膊放下來了:“不跳,”她撐著圍欄,垂眸,居高臨下但懨懨地睨著那人,“砸到你,賠不起。”

陳不恪插著兜笑:“不用你賠。”

卻夏自然不信他的鬼話。

那人顯然也是玩笑,他朝上次見卻夏下來的那道藏在小巷的矮墻走去,卻夏猶豫了下,也在二樓露台上跟著繞過去。

見陳不恪似乎有要上來的意思,女孩神色終於有了波動。

“你……”卻夏遲疑盯他,“如果在這兒摔傷,應該不用我賠吧?”

話間,陳不恪已經輕松踏上矮墻接茬。

只差中間可以用來助力的離接茬半米的露台平台,就能翻上來了。

聞言那人停下,薄而淩厲的眼皮輕輕一掀,浸透過眼角的那個笑裏洇著淡淡嘲弄,配上那張臉卻又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