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春日

眾目睽睽。

卻夏只能忍下了把礦泉水楔那頭白毛上的沖動。

在會議室安靜又詭異的氣氛裏, 卻夏擡手,慢吞吞把那瓶礦泉水接過來,擰開了, 遞回去。

從被她拿走水瓶後, 陳不恪就全程安靜,一動不動地支著眼皮看她動作。

像個等老師發東西的幼兒園生。

只有在光下更燦白的碎發間, 那雙微微熠著的黑眸昭示著這皮下不是什麽善茬的真相。

對上卻夏不那麽友善的眼神, 陳不恪忍著笑側過來, 上身傾向她, 接住水瓶。

卻夏沒能完全忍下情緒。

於是交接的前一兩秒, 礦泉水瓶在兩人手間短暫地僵持了下。

陳不恪微微挑眉,“?”

卻夏沒情緒地垂眸, 聲音輕飄飄地壓著:“幼兒園大班畢業了嗎,陳先生。”

——幼不幼稚。

“…還沒。”

沒想陳不恪起眸,答得坦蕩自如,“謝謝卻夏老師陪我畢業。”

卻夏:“?”

在對某個白毛頂流的下限之深的新一輪震撼裏, 卻夏沒能握住水瓶,被那人得逞地拎了回去。

陳不恪忍著笑, 指節一擡瓶身,下頜輕仰,流暢利落的線條勾著喉結上下滾動。

他喝著她開的水, 還神色淡淡地睨她。

氣氛忽然詭異而微妙。

寂靜裏。

終於有導演組的看不下去,幹著嗓子咳了兩聲,“哎呀, 恪總也累了吧, 大家也都喝口水, 稍微休息會兒, 我們等下再繼續。”

“……”

會議室裏這才慢慢有了人聲。

陳不恪放下水瓶,在漸起的噪聲裏垂了眼,像隨口說:“卻夏老師,你好像忘了回答我的問題。”

剛過來的張康盛一愣:“卻夏老師?這是什麽稱呼?”他奇怪地看向卻夏,“而且要回答什麽問題?”

卻夏支了支眼。

陳不恪手裏寫著那行墨字的劇本已經擡起一半了:“就是——”

“啪。”

他手裏的劇本被卻夏一把摁回了桌面上。

陳不恪一點都不意外,眸子懶洋洋勾落回來,黑漆漆的,勾著似笑而非的逗弄。

卻夏輕咬牙,松開:“不是我。”

眼神兇得仿佛要把他一根根骨頭敲出來嚼了。

——她的吻戲,誰替?

——不是我。

在面前女孩高壓注視下,陳不恪不但不惱不退,反而低眸笑了。

“知道了。”

他雙手一擡,作投降狀,啞聲愉悅地笑著靠回椅裏。

“好,不惹你了。”

張康盛:“?”

卻夏:“………………”

說不清楚。

像是有人在她心口澆了一把滾燙的油,那點火舌更肆虐地舔上來,灼得人心煩意亂。

看白毛那張足夠統一路人審美的側顏也煩。

…更煩。

卻夏暴躁但沒表情地低回頭去,翻劇本。

中場休息大概有半小時。

藝人們都在和各自的經紀人聊著什麽,導演組那邊也忙,唯獨卻夏一個閑人,帶她來的蕭澈不知去向。

她樂得清靜。

只是別的藝人都有經紀人或者助理照顧,導演組也有工作人員負責,唯獨她這邊算是盲區。

房間裏空調開得足,把空氣蒸得幹燥。

卻夏察覺口渴而擡頭時,左右看看,也沒找到一個能問水的工作人員。

卻夏拖開了椅子,無聲起身。

剛要從桌前繞出去,她眼皮底下,靠在主位椅裏的白毛頂流忽然從困得昏昏欲睡的狀態裏撩了眼,“水。”

“啊?噢。”

聊到中間被打斷,張康盛從旁邊助理那兒接過水瓶,遞給陳不恪的工夫他愣了下,看向桌上,“恪總,你這瓶還沒——”

喝完。

“哢噠。”

瓶蓋被陳不恪隨手擰開了,然後腕骨勾著向上一撩,他眼都沒擡地把水遞到了卻夏面前。

卻夏停住。

他那邊全程行雲流水,她連第二步都沒來得及邁出去——就好像陳不恪一直注意著這邊。

這算是。

白毛頂流的特異功能?

卻夏胡亂走著神,沒接。

陳不恪依然是沒擡頭,淩厲微屈的指骨下,劇本翻過去一頁:“還你的。”

“…哦,”卻夏接過,坐回去,抿了口水,“謝謝。”

陳不恪眼皮跳了下。

他擡手,手肘抵著扶手,按捺地輕挲過右眼瞼,但還是沒能壓下,那句壞心眼的逗弄就情不自禁脫口了。

“客氣什麽,”白毛頂流低撩著笑,“就當是幼兒園大班生孝敬卻夏老師的。”

卻夏:“………………”

卻夏:“?”

哢嚓。

水瓶被女孩纖細的手指緩緩捏癟。

張康盛站在旁邊目睹全程,流出了驚恐的眼神。他背在暗處悄悄伸出兩根手指,用力扯了扯陳不恪的衣角。

白毛頂流懶懶撩眼:“?”

順著張康盛驚恐的目光示意,陳不恪側眸,對上卻夏手裏的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