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第2/3頁)

春鵑恨恨道:“早知如此,三年前湖廣發大水那半個月,夫人何必帶著人劃了小船到處救人,還救了那個沒良心的王知府。”

沈瀾心道她不過一個外來戶,辛辛苦苦,冒著大水救人,求得也不過是個仁善的好名聲。

當年,沈瀾並未將全部首飾盡數插戴在那女屍頭上。一則自己需要本金,二則全部首飾都未被潮水沖走,實乃破綻。

於是沈瀾昧下了兩根金簪。到了湖廣後,撬下上頭的寶石死當,又將金簪融了,得了第一筆銀錢。

靠著有情有義、為夫守節的名聲,她在湖廣農戶手裏拿錢買了米和船,撐著船去毗鄰湖廣的四川、江西等地倒賣。掙著辛苦錢,生存了下來。

此後又經了洪災救人的那一遭,沈瀾仁善的名頭傳開,被她救了的失地百姓投奔她、各地的流民來了湖廣無處可去,聽了她仁善有情義的名聲也來投靠她。至此,沈瀾的事業版圖方才迅猛擴張。

“不過些許財貨罷了,千金散盡還復來嘛。”沈瀾點了點她臉頰:“好了好了,你這嘴撅得都快能掛油瓶了。”

“夫人你總這般。”春鵑嘀咕了一句,語罷,又恨恨道:“什麽時候來個青天大老爺,只管將這幫狗官都打殺了去!”

沈瀾心道這怕是不可能了,局勢糜爛成這樣,便是北邊剛定下來,還不知道未來如何呢。

她剛要勸春鵑消消氣,卻忽然聽得外頭秋鳶匆匆喊道:“夫人,巡撫府送帖子來了。”

秋鳶剛送走了余嬤嬤,便從門子手裏接了張五寸蘇箋單帖。

沈瀾接過帖子一看,原是邀她明日去湖廣巡撫府上赴宴。

沈瀾沉吟良久,忽然道:“秋鳶,你去尋谷掌櫃,叫他去問問李老爺、趙老爺家裏,可有收到湖廣巡撫的帖子?”谷仲是沈瀾手下負責米糧生意的另一人。

秋鳶應了一聲,步履匆匆離去。

沈瀾大約等了半個時辰,谷掌櫃便匆匆趕來了。

一見沈瀾到了議事廳,谷仲便起身稟報道:“夫人,李老爺、趙老爺家裏也都收到了帖子。”

沈瀾嘆息一聲,這二人與她,是整個湖廣最大的三家糧商。

“夫人,巡撫突然下帖子請糧商赴宴,是不是來要糧的?”語罷,又道:“聽說魏國公世子帶兵入了湖廣,這當兵的得吃糧啊。”

沈瀾沉吟道:“恐怕是。“這樣一來,她便不能去赴宴了。若撞上了裴慎,豈不是自尋死路。

“谷叔,明日你代我去赴宴,只說清明時節,剛剛祭祀過亡夫,心中悲苦,酒後風寒,病倒了,不好過給諸位貴客。”

谷仲點點頭,又遲疑道:“那夫人,咱到底給不給糧啊?若要給,給多少?”

沈瀾沉吟道:“你只管看著,宴上其余糧商給多少,咱們便給多少。”隨大流、不出挑最安全。

待谷仲應了一聲,沈瀾又道:“若宴上出現了魏國公世子,或是巡撫提及了世子,你便私下裏去拜訪世子,照著兩萬石給。”

“兩萬石!”谷仲驚呼道:“夫人何至於此?兩萬石給出去,咱們半年白幹!”

沈瀾嘆息道:“湖廣巡撫手裏沒兵,光杆子一個,他來要糧,意思意思給個幾百石也就罷了。可若是那魏國公世子來要,手握雄兵二十萬,哪裏敢不給呢?”

谷仲急切道:“便是要給,何至於給這麽多?兩萬石糧食啊!咱們手裏的湖田、垸田攏共也就十頃。夫人還開了高價,收購福建的山薯、廣東的豬肝薯、番薯,還有沿海的玉蜀黍,又得花錢找果農、種田老把式育良種,還得養活一支漁隊南來北往的跑生意,還有新開的魚塘,要養什麽青魚、鰱魚……哪一樣不要錢啊!”

谷仲嘮嘮叨叨個不停:“夫人還不肯提高米價賣糧食,非說要平抑米價,這平抑米價是官府的事兒,官府都不管,夫人倒好……”說到這裏,他長長嘆息一聲。

“夫人是個仁善的。”語罷,又自嘲一笑:“若非夫人心善,小老兒帶著個孫女打陜北逃進湖廣,只怕要被餓死。”

沈瀾嘆息一聲:“往事不必回首,總得往前看。”語罷,又安慰道:“谷叔,這兩萬石給了巡撫,只怕要被層層貪墨了去。給了魏國公世子,好歹能發到那些兵丁的手裏,也算物盡其用了。”

裴慎既不喝兵血,也不役使軍卒,軍紀森嚴,糧餉給足,加之他軍事天分極高,百戰百勝,短短幾年功夫,這才能拉起一支士氣如虹的強軍。

沈瀾笑道:“我自湖廣發家,若出了兩萬石便能將湖廣水匪平了,也算報答湖廣百姓了。”

谷仲長長嘆息一聲:“夫人實在不像個生意人。”

夜眠僅需六尺,日食不過三餐。多出來的富貴又有何用呢?

沈瀾笑了笑:“求個心安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