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第2/3頁)

幾乎是刹那間,姜錦聽懂了,她擡了擡嘴角,勾出一點戲謔的笑。

“今日,是你把自己的女兒騙出來,又讓她的侍女引我到這裏。”

姜錦頓了頓,有些疑惑地道:“不曾聽聞裴大人有何拳腳功夫,孤身來這兒,就不怕我對你動手,把你殺了?莫不成還覺著,你可以拿……”

她伸出食指,好笑地指了指裴清妍,“你總不會是想拿自己女兒的性命,威脅我吧?”

裴煥君像是嘆了口氣,他的眼神怎麽看都有些迷離,透著不清醒的意味,他緩緩道:“阿錦,你這是怪我事敗了嗎?”

聽到這聲阿錦,姜錦胃裏翻騰,險些就嘔了出來。

她知道他是在叫誰。

大抵是自焚而亡的郜國公主的小字抑或小名。

名字本身並無罪過,姜錦惡心的是薄情寡義的人。

拿親女算計來去不說,早在他籌謀的叛亂伊始,為了打朝廷和余下各地一個出其不意,裴煥君將眷屬全數留在風口浪尖之地,連枕邊人亦未知會分毫。

他的妻子王氏,直到刀劍就要加身都不知發生了什麽,若非盧寶川派人去救,只怕被害死了都不知自己是怎麽死的。

姜錦能猜到裴煥君如何作想。

大概除了他效忠的公主,其余凡俗人等,一概不過是墊腳石,血脈相連又如何,朝夕共枕又如何,死了就死了。

如此犧牲下,這份忠誠是多麽偉大。

事到如今,他還在用虔誠到不加遮掩的眼神看著她,看著他誓死效忠的公主“遺孤”。

甚至,他還在循循善誘,試圖讓她向他倒戈。

“你才出世,就被抱離了,你不記得你的母親,不曉得她有多麽值得尊崇。所以……你先前做了那麽多與她大業背道而馳的決定,我不會怪你,她也不會。”

“來吧,還來得及,我們都還來得及,十多年了……一朝冒進被那裴狗反咬一口……可是、可是十多年了,我們怎麽可能沒有後手?東山再起,不過是時間問題。”

姜錦聽著,唇邊戲謔的笑越來越深了。

她的右手搭在左腕跳動的脈搏上,感受著不屬於誰的血脈延續。

生在山野,長在山野,唯獨對她有養育之恩的姜遊也故去了,臨了了,把抉擇的權力也交給了她。

她的一身血肉只屬於自己,無關任何人。

“說完了嗎?”姜錦輕笑一聲,她低垂眉眼,看起來有些惋惜,“你的這些話,不該對我說。”

他想要延續昔年郜國公主的偉業,想要推她的血脈上位,可惜的是,那個孩子,早就死在了荒山裏,和她的母親一個死法。

造化弄人,多麽荒唐。

“又要拒絕?”裴煥君露出一點詭異的微笑,他說:“不,阿錦,不急,我們坐下,你慢慢聽我說。”

姜錦耐心有限,她瞄了一眼被撂在旁邊的裴清妍,輕呵了一聲,道:“在那之前,裴大人不妨先聽我講一個故事。”

“我並不是你口中公主殿下的女兒,”她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裴煥君,目光憐憫,“她真正的血脈,早就不存於世了。”

“自始至終,你的所圖,都只會是一場空。”

——

“信鴿放出去了?”

“三郎,這已經是你第四次問這個問題了,”馬背上的元柏無奈望天,一板一眼地又回答了一遍:“才出長安便放出去了。這些鴿子訓練有素,一定能把話帶到的。”

一旁,神色冷峻的裴臨同樣騎在馬背上。

兩年的風霜刀劍未曾磨損他的臉孔,只為他迫人的氣場又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裴臨稍閉了閉眼,才又道:“近道再快,地上跑的,到底也敵不過天上的飛禽。”

被主人嫌棄跑不過鳥的逐影,不滿地打了個響鼻。

元柏不免好奇,他試探性地問道:“三郎這是有什麽等不了的急事?快馬趕回去都嫌慢,還要先傳信?”

裴臨垂了垂眼,把玩著掌中那只已有些泛白的藍布荷包。

蟄伏兩年,他強自壓抑著自己不再靠近,怕自己心緒動搖,怕事情未竟反倒給她牽扯禍患。

然而此時此刻,一切終於有了塵埃落定的模樣。

一刻也等不了了,他卻不敢貿然出現在姜錦眼前。

裴臨有自知之明。

她不會見他的。

所以,他不打算用光明磊落的辦法,而是傳訊給薛然,讓他提前想法子借旁的由頭將她約出來。

裴臨輕輕嘆了口氣,催馬越發緊了。

引蛇出洞的一場大戲,將那些對她的隱患盡數誘出鏟除。如今郜國黨大勢已去,他也終於可以,將兩輩子的事情全數向她坦白。

有的事情儼然不是她的心結,而是他的了。

他沒打算借此博取原諒抑或如何,只是……有太多的話想說。

哪怕破鏡再無法重圓,哪怕她會怨懟他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