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小皇帝果然得知風聲, 一大早下了床榻便奔來尋母後。

孫海道娘娘昨夜山道上遇見了狼群,情況危險,幸得蘇太醫相救, 因此並未受重傷, 只是扭傷了腳踝,尚在休養。

楚翊什麽也不怕,就怕母後的身子再出任何問題, 他狂奔進王帳,正好看見母後坐在行軍床上, 蘇太醫侍奉在旁, 為她擦藥。

母後看起來並無大礙,氣色也很好,楚翊稍稍安心, 他緩了步子, 沉沉地向母後走了過去, 喚了一聲。

姜月見微笑道:“母後正要跟你說, 沒什麽大礙,只是跑的時候一不小心摔了一跤,上了藥好多了,也沒傷到骨頭。”

小皇帝看了一眼母後紅腫的腳踝,走上前, 將蘇探微擠開, 自己坐到母後與蘇探微中間, 手指將母後上了藥的腫脹處碰了一下, 低落地道:“還是朕不好, 讓母後受驚了。母後日後出門, 一定要帶足衛隊, 朕也可稍稍放心。”

兒子這樣懂事,姜月見很是慚愧。

別的事也就罷了,她幹這種偷雞摸狗的勾當,還能帶護衛?

她訕訕應是。

正要將此事搪塞過去,小皇帝嗅覺敏銳地道:“只是,母後怎麽會突然脫離營地,向山上那邊去了?大半夜的,母後去作甚麽?”

這……

姜月見暗瞥緘默的男人,他神色持凝,淡薄無異,又是那種清風霽月、巖居谷飲的山中高士的形象,她真是牙癢,自知指望不上,太後慈愛地撫了撫兒子的頭,“母後也不是故意的。昨夜,母後嫌熱,出門納涼,正好碰見一只小鹿。”

“小鹿?”

“嗯對。小鹿踏溪而過,姿態曼妙。”

楚翊皺眉:“那又有什麽稀奇的?”

姜月見想了想,又道:“鹿蹄涉水而過,水面泛著螢石一樣的光芒,在黑夜裏尤為清亮。英兒,這一定是天降祥瑞,你父皇那朝時從未有過。”

太後的胡說八道,卻取信了楚翊,不然他也想不出母後有什麽理由脫離了營地一個人出去了,他的小腦袋瓜仔細編織了母後口中的那種虛幻的美景,覺得確實有幾分像是祥瑞。

人說,天降祥瑞,聖君入世,這代表著上蒼對天子的褒獎。

楚翊呆呆地聽完這番話,內心湧起一種倨傲之情。

這時,營外傳來通報,說老太師親至求見太後。

姜月見一點也不意外,因為正是她昨夜裏傳書太師,讓他過來的。

她淡淡微笑:“請。”

片刻後,微生默步入王帳,四下一掃,周遭除了陛下太後,便是侍疾的太醫,太師毫無遲疑,跪地請安。

楚翊看見太師的掌心托著一柄劍,視線一頓,令其起身後,他舉步來到了太師面前。

上次見,還是三月,當時被老太師氣勢驚駭,他怕得兩條腿發抖,如今,陛下已經可以負氣雙手,雖然身材矮小,依然可以眼神傲岸,呈睥睨之勢看向微生默:“太師不是在家中頤養,怎麽出城而來了?”

微生默將劍面呈君王:“回陛下,老臣聽聞陛下箭開大狩之後,特意攜劍而來。此劍,劍銘為玦,乃是先皇昔日所佩之劍,劍下斬敵如雲,所向披靡。”

“當年寶劍淬染鮮血,由老臣帶回歲皇,太後覺劍不利,一直沒有如同其余遺物送入禁中,留在了老臣的京郊大營。”

楚翊納悶地道:“那現在你要給朕了嗎?”

微生默頷首:“是。天下只有陛下可承得起這把寶劍。”

小皇帝將寶劍接了過來,小手握住劍柄,稍稍出鞘。

銀色閃灼,寒氣逼人。

冰冷的劍刃上,赫然雕鏤著古體字“玦”。

小皇帝承劍果然是高興的,立刻就忘記了要對母後“交代”的事情,歡喜地翹起了小辮子:“好,老太師你跟朕來,朕要去試試鋒芒。”

兩人一前一後地離去。

姜月見舒了一口氣,對身旁依然保持沉默,只嘴角微微抽動,像是在笑的男人惡狠狠道:“若不是哀家找了一件事打發了陛下的興致,他一會兒刨根起來,哀家若是圓不過去,便只能拿你是問。”

蘇探微握住了太後娘娘翹起來的玉指,“娘娘確信麽,陛下不會再追究深查下去?”

姜月見確信。楚翊畢竟只是一個小孩兒,短時間內注意被轉移以後,他就再也想不起來這件事,再說,她也用祥瑞之說敷衍了過去,等他從剛剛得了父皇寶劍的欣喜鼓舞之中醒回神來時,早就已經不記得了昨夜裏發生的事了。

對於自己親生親養的兒子,姜月見還算是有那個自信。

蘇探微緩緩道:“娘娘對自己的寶貝兒子,看起來很有信心。”

姜月見冷眼睨他:“也會是你的——便宜兒子。”

蘇探微想,太後娘娘約莫與他這個假身份來真的。

看樣子,他是得做一陣楚翊見不得人的小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