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第3/3頁)

他的這種把握,究竟從何而來?

夫君不是見異思遷的人,這幾年他沒來碎葉城,也不曾托人問過音訊,難道——

李岫晴驟然雙膝一軟向前撲倒,拉扯向楚珩垂落的袍角:“求你告知,我夫君呢?他是不是還活著?”

女人的泣訴充滿了哀苦,和她流放碎葉城數年的絕望。

這個答案,似乎是唯一能夠令她支撐下去的一根立柱,倘若崩塌,那她這個人也將被摧毀。

有一瞬息楚珩是不願告知她這個真相的。

姜月見將手籠在衣袖裏,她平靜地垂落眼波:“你告訴她吧。”

經歷過的人,懂那是什麽感覺,失去摯愛之痛,不亞於天塌地陷。

尤其是分絕兩地,連最後一面,連他的屍骸都見不上。

然而,與其一輩子活在一種痛苦的妄想裏,不如早日清醒,還能有渡過這場厄難的希冀。

楚珩沒告訴自己蘇探微的下落,但不必他說,姜月見想自己已經猜出了。

倘若蘇探微不是一絕情人,那麽他多年與李岫晴未通音訊,且身份被奪占也不能發聲的可能性,無外乎幾種,要麽已死,要麽被囚。後者,僅有可能是被楚珩所囚,這實在微乎其微。

劍眉微微一攏,楚珩出於憐憫,沒有掙脫李岫晴的攀扯,冷靜地告知她:“他死了。”

盡管明知極有可能會是這樣的結果,但真正得到了這個答案時,李岫晴還是沒控制住跌倒在地,松開了楚珩的袖口,那雙被流刑折磨得粗糙皴裂的雙手嚴嚴實實地掩住了面容。

從顫抖的手掌心裏,漫溢出大片的濕痕,柔弱的肩膀不斷顫抖,可是,卻哭不出一絲聲音。

她的狀態,大約就是姜月見三年前的狀態。

姜月見有少頃的恍惚,似乎穿過了悠悠歲月,看到了那時,同樣只能偽裝無聲,卻在看不見處,哭到不能自已的自己。

怔愣間,一雙手臂穿過了時間的風沙,用一種強大的庇護的姿態,籠住了她單薄的肩,為她遮去身後晴雨。

動作是那麽輕柔。

姜月見在他懷裏擡起頭,上首是一方堅毅的頜面,看不清臉色。

楚珩回眸,對癱坐在地的李岫晴道:“太後叫我來,我並不知是來見你,李氏,既然你已知曉,蘇探微的一些遺物還在我這裏,待我整理之後將它交托。”

蘇探微在找尋妻兒的沿途中,誤入荒漠,帶他的人,卷了駱駝逃之夭夭,他一人,在沙漠裏跋涉兩日,因為缺水斷糧而死。

當楚珩發現他的屍骨時,風沙已經掩去了他大半的身體,屍骨有了惡臭的味道。

這是一個不識途的南方人。

看起來讀過書,身體文弱,箱籠裏盛放著十幾卷縹緗。

浩浩瀚海,從不曾見一個這樣的人,不知何故,死在此處。

駝隊的人,讓楚珩不去管,每年荒漠裏要死上好幾百人,屍骨到處都是,過幾天風沙一起,很快就埋幹凈了,什麽也不會剩下。

楚珩冷靜地道:“他是業人。”

不是胡羌,是大業人,是子民,且有可能,倘若不死,將來有為國朝入仕的才能。

“兄弟,你都……你還管他是不是業人?你回到大業以後,你們的百姓、官員,會殺了你的!”

楚珩置若罔聞,撥開了黃沙,從沙塵下掘出了蘇探微的屍骨。

他是將要參考的舉人。

看他寫的文章,的確頗有才華。

倘若這人還活著,也許楚珩會與他相見恨晚。

楚珩帶著蘇探微離開了大漠,將其落葬。

他拿了蘇探微所有的遺物,只有一封遺書,他沒有打開過——

那是一道不知送往何處的家信。

李岫晴顫著手指,揭開了家書的封口。

裏頭除了幾頁信紙,還有一樣硬物。

一枚陳舊的已有銹痕的指環。

上書:宜室宜家,同心和合。

李岫晴攥著指環摁向胸口,一瞬淚如雨下,痛不欲生。

作者有話說:

這章把裊裊發現真相的過程補了。

另說,裊裊與楚狗,是另一種李岫晴與蘇探微。不過前者是主角,他們he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