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楚珩只好按下了筆杆, 側過視線,她的小臉黏糊糊地靠在他的頸邊,伴隨抽噎, 一口口氣小聲地往通紅的鼻端汲著。

他勾了一下嘴角:“更深露重, 娘娘現身此處,可知間壁便是陛下,讓他發覺, 臣實在百口莫辯。”

她又不讓他說,他只好聽從妻命。

可不說, 若讓兒子撞見了, 只怕會誤會。

自己被誤解利欲熏心也就罷了,就怕太後娘娘也被誤會色.欲熏心。這兩就是一對狗男女,搞權色交易的, 被撞見了之後, 淩亂的現場刺激得小皇帝大半夜跑去皇陵抱著祖墳哭喪, 那畫面不能細想。

饒是如此, 看她哭得傷心,淚眼濛濛,身為男人是得安慰一番。

楚珩用嘴唇碰了碰太後娘娘亂發下露出來的一方雪白若膩的額,單手擁她入懷,太後娘娘的身體猶如被抽去了骨頭, 只剩一灘柔軟的肉, 被輕而易舉地帶動著。

悶悶一哼, 一跤跌進了男人懷中, 被狡猾的男人桎入胸口, 她這才醒回神來, 動口咬他臉, 張牙舞爪地照著他的肩膀掐了一下。

她會恨。

這張臉真實得過分,也讓她真實地恨。

為什麽這不是一張假臉……

倘若她不知道,也不用這樣難過。

可既然已經知道了,她更不想把話只聽一半。

姜月見松了牙口,雙掌捧住男人的下頜,稍稍用力,將其擡起,膠著盯著他一絲破綻都沒有的新臉。

楚珩任由她打量,知道她在奇怪什麽。

心卻往下一沉。

姜月見先是咬唇不說話,可今夜前來,本就是要說清楚的,她不想再繼續被蒙在鼓裏,被他排斥於計劃之外,好像一個無關之人了。

“楚珩。”

她必須告訴他,這樣一個事實。

“如你所說,你已經不是陛下了,”姜月見說得很慢,幾乎是一字一字地說給他聽,剖析給他聽,但又盡可能措辭婉轉,不傷害到他,“而我現在是太後。”

“你要相信我,現在,我能保護你。”

姜月見似乎怕這個男人恥笑,加快了一下語速,並重復:“我真的能。”

但男人絲毫沒有譏笑她不自量,反而實在很認真地聽著。

就他這種態度,姜月見松了一口氣。怕就只怕他太獨斷專行,看不起身為妻子的自己,也不願意聽她的意見。

“我知道你有一些事情想做,但是我可以告訴你的是,你把秘密告訴我,讓我來幫你,你會更加事半功倍。以你現在的身份,你是不方便的,而且有些人已經打起了你的主意,如果行差踏錯,你有沒有想過,如何收尾?身份揭穿,便是欺君之罪。這一次如果不是我把事情壓下來,你會怎樣?我知道,你可能有你的辦法,但不會比我做的更周密了對不對?”

楚珩看向她,有些意外挑眉,看得姜月見心裏不由地忐忑。

他卻釋然莞爾了,“對。”

好在,他還是能聽得進去話。

姜月見分開了裙裾下修長的玉腿,索性橫著跨在他身上,伸臂摟住他,用一種親昵的姿態,柔和掉猶如審訊氣氛的凝滯。

她再道:“所以,你可不可以完全地信任我呢?”

楚珩也點頭了:“裊裊,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真的?”

太後娘娘看起來是那麽受寵若驚。

楚珩微笑,鎮定地點頭。

太後濃麗的黛眉一折,“那我看,微生默那個老家夥好像一直都知道些什麽,你當我瞎了看不出你們倆早就在暗中眉來眼去?”

“……咳咳。”楚珩右手握圈抵住了唇角,咳了一聲,不言不語。

姜月見冷哼:“你最信任他罷了,我當然得往後捎,自然了,我是比不得你的授業恩師這麽得你信賴的,我只是一個頭發長見識短的婦道人家罷了,就算當了這個太後,也是機緣巧合,一路這麽投機營營地瞎混過來了,也算勉強沒有跌了你威風,是不是?你就是這樣想我的,對不對!”

這不是一句死亡叩問麽?

答得要是不好,半只腳差不多踩進地獄裏了。

楚珩這點兒洞察力還是有的。

“裊裊,你很好,我也……信你,我若不信你,也不會當初立你為後,你的太後當得一點都不比我差,朝堂前的斡旋與制衡,我什麽都沒告訴你,是你自己琢磨出來的,可是百官心悅誠服。他們不是服我,也不是還未親政的陛下,而是你這個太後。”

楚珩這輩子從沒有如此斟酌詞句地回答別人拋出的問題,哪怕是應試文章,也不過信手拈來。他須得邊說,邊觀摩太後娘娘的反應,倘若她臉色露出一點不愉,他便要立刻更換別的備用說辭。

說完後,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姜月見不管是真話還是假話,反正她只一個宗旨不能變,接著說了下去:“既然你也不覺得我無用,那你可以信任我。太醫院,錢滴珠,還有隋青雲,都是怎麽一回事,你別以為我真的傻到一點都猜不出來,肯定是當年大業與胡羌一戰之時,出了內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