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第2/3頁)

福全步入大廳後,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穿著玄色冬袍的康熙,顧不上打量坐在他對面的老和尚,忙俯身行禮道:

“奴才給皇上請安。”

“二哥,快快起來吧。”

康熙從椅子上起身將福全給扶了起來,引著他往方桌走。

梁九功也極其有眼色地開始慢慢躬身往外退,果然不出他所料,當他走到禪房門口時,就聽到屏風後頭傳來裕親王一聲極其響亮,又驚又喜又詫異感情極其復雜的“汗阿瑪”。

又是一出“失散”多年的父子,兩兩相認的戲碼,梁公公不禁搖搖頭在心中嘆了口氣,就邁過門檻站到了外面。

此時天邊已經泛起了一抹魚肚白,他看著頭頂上方昏沉的天色,不由心中有些擔憂,這山裏的天氣可真是變幻無常,昨個兒明明那般晴好,一夜的功夫就變得像是要下大雪了。

正這般想著,遠遠突然並肩走過來了倆身穿灰褐色僧袍的小沙彌。

一個手中端著盛有熱水的銅盆。

一個端著冒著白乎乎熱氣的早膳托盤。

梁九功見狀忙邁開步子,臉上掛起和煦的笑容迎了上去,開口道:

“兩位小師傅,這些都是給王爺準備的嗎?”

“是的,施主,這都是師父讓我們倆準備的。”

“行,那就交給我吧,勞煩拿早膳的小師傅稍等片刻,待我把這熱水端進去後,再出來取。”

梁九功說完這話,就笑呵呵地端起銅盆轉身往禪房裏走。

兩個年輕的小和尚也不由一愣,誤認為皇家的規矩嚴,目送著梁九功的背影,兩人對視一眼說了句“阿彌陀佛”後就沒再開口。

梁九功端著熱水進入禪房後,直接輕手輕腳地往東側的凈房裏走去,隱隱聽到大廳裏傳來皇上對著裕親王低聲解釋當年先帝詐死出宮的真相,他趕忙垂下眉眼,裝作耳聾的樣子,匆匆將銅盆給放進凈房裏面的三足楊木臉盆架子上,就又快步原路返回走到室外,從另一個小沙彌中接過了熱氣騰騰的早膳。

他端著早膳刻意放慢了步子,進門後又屏住呼吸站在屏風後面,仔細聽了確實裏面的父子仨不再開口說話了,他才滿臉堆笑地走過去,沖著康熙笑道:

“萬歲爺,這是寺裏的小師傅們給王爺準備的早膳,洗漱的熱水剛剛奴才已經送到東面的凈房了。”

打死福全都沒有想到他今日竟然能夠在這名不見經傳的偏僻寺廟裏看到他活生生的汗阿瑪,此時他腦子一片混亂,聽完康熙的一番解釋後,他還是有一種雲裏霧裏的不真實感,聽到梁九功提起他的話,也愣愣的沒有什麽反應。

康熙倒是很能理解自己二哥的心情,畢竟他也是消化了好幾年才徹底接受他汗阿瑪沒駕崩的事實,當年曹寅突然帶著這個驚天秘密返回紫禁城時,他也是震驚得連著好幾夜都沒有睡好覺。

行癡老和尚瞥了一眼坐在身側的二兒子福全,這麽多年過去了,倆兒子的面容早就變了許多,可性子卻沒變分毫。

二兒子還是一臉憨厚的模樣,三兒子眼中的銳利卻是掩都掩不住的。

他起身從北墻邊松木長桌旁的半身櫃子裏取出一套幹凈的竹牙刷、竹牙杯以及幹燥的白汗巾,走到方桌前遞給福全笑道:

“王爺,先去用這些到凈房裏洗漱一番吧。”

福全聽到行癡的話擡起頭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前,面容已經老去許多,既熟悉又陌生的汗阿瑪,雙手顫抖地從他手裏接過洗漱用具,眼眶泛紅地點了點頭,就扶著桌面慢慢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梁九功看見裕親王的身子晃了一下,忙上前扶著他的胳膊將福全給送進了凈房裏,隨後又返回方桌前,將放在托盤裏的清粥小菜全都一碗、一碟地取出來放到桌面上,將這些事情都做完後,才拎著托盤退到了屏風處當起了背景板。

在凈房裏足足待了一刻多鐘,才將宛如漲潮般波濤洶湧的情緒給穩定下來的福全,頂著微微被熱水給打濕的領口走了出來。

看著端坐在椅子上,渾身沉靜、年近五十的老人,半點兒也找不出來當年他身穿著明黃色龍袍年輕任性叛逆的模樣,“大師”和“汗阿瑪”兩個毫無幹系的稱呼翻來覆去地在舌尖上糾結纏繞了多回,福全還是老老實實地恭敬開口喊道:“汗阿瑪。”

行癡老和尚知道福全是個實誠孩子,這種已經“過時”的稱呼估計糾正也糾不過來,只好用手指了指他左手邊的碗筷,笑道:

“粥都快涼了,王爺趕緊坐下吃吧。”

“哎!”

福全忙聽話地頷了頷首,撩開冬袍下擺坐到椅子上,伸手接過康熙剝好遞給他的茶葉蛋,兩口吃完,又端起白瓷碗“咕咚咕咚”幾口將溫熱的小米粥喝下肚,才覺得幹癟的肚子好受了些,精氣神也跟著回來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