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第3/4頁)

一直到神醫說無恙之後,沈母才擦了擦眼淚,在沈望淵的陪同下回去休息。

屋內輕煙繚繞,仿佛生了眼一般盡數往床上的人身上湧去,沈臨川眸子緊闔著,顯得蒼白不已,他的身上紮滿銀針,雙眼上方神醫正用一點燃的褐色枯木熏著,淡黃色的煙下垂後又化作白色散開。

沈望淵蹲在一旁心中滿是憂慮,他不敢問大哥究竟如何,只能默默看著神醫動作。

其實沈臨川身上的傷並不輕,他們只是為了寬慰沈母罷了。

重傷後又經過了這麽些日子的舟車勞頓,傷口沒有得到很好的清理與治療,如今早已惡化,再加上眼疾,神醫的眉頭一直未曾松下過,一直到褐色枯木燃盡,他才執起一旁的銀刀在沈臨川的右臂上方劃開一道口子,頓時便有汩汩的黑血湧出。

沈臨川眼睫微微顫動,仿佛有要醒的跡象,沈望淵連忙又撥了撥爐內的香,一直到他再次熟睡後才咬著牙站到一旁。

那黑血仿佛流不盡一般,一直接滿小半盅才漸漸變成暗紅色,此時神醫對沈望淵示意他過來。

沈望淵連忙將自己身上的衣裳脫下,將臂上劃開,鮮紅的血湧出,神醫將兄弟二人的傷口纏在一起,然後拈起燒紅的銀針,沉聲道:“你可做好了準備?”

沈望淵看著長兄痛苦蒼白的模樣心中亦是難過,沒有半分猶豫答道:“我生來便是要在長兄性命攸關之時來將他拉回來的,已經準備好了十八年。”

隨著鮮血的流失,香爐之內原本為不可察的香味在沈望淵的鼻間漸漸變得濃重起來,他死死地咬著牙關,將一碗褐紅色的藥水一飲而盡,頓時間青筋暴漲在皮下蠕動,神醫將用他的血浸過的藥丸置於沈臨川的鼻下,然後銀針朝著沈臨川的晴明穴上紮去。

一直到次日卯時過後,神醫才滿臉疲憊地出來,看著神情緊張的趙滬和郭公公,他說道:“沈相體內的毒我已經逼出大半,剩下的毒我每五日來一清一次,其余時間照我寫的方子照料著便可,兩個月便可恢復如初。”

聞言,二人的神色俱是一松,郭公公進宮復命,趙滬則癱軟坐在地上,喃喃道:“無事便好,無事便好……”

神醫嘆了口氣,凈過手後回到屋內,沈望淵渾身的皮膚萎縮浸泡在藥桶之中,見他來,微微擡起眼眸,啞聲問道:“我兄長可還好?”

“他已經無礙,”神醫拿出一支黑色的香插到藥桶旁,見他可怖的模樣,卻是司空見慣般淡聲道:“你們兄弟倆不知是前世造了什麽孽,今生一個比一個淒慘,當哥哥的是萬人之上的丞相,卻屢次險些命喪黃泉,枕刀待旦,做弟弟的雖是個閑散公子,但卻生來便是為了給哥哥救命之用,我不知該是說你慘一些好,還是你哥哥慘一些更好。”

“不,”沈望淵的皮膚正在逐漸恢復,他的眸中也浮現一絲神采,望著正在昏迷的長兄,笑道:“我的兄長是一個了不得的人物,天下黎民百姓不能少了他,他是為皇上為百姓而受傷,我卻是為他而活,你懂麽,就好像我也做了很多事情,為百姓,為蒼生。”

“他一定是為天下而死,而我,一定是為他而死,”他笑了笑,從藥桶中走出,將衣裳穿上,回答這個知曉實情之人都問過的問題,“我並不嫉妒他,也不埋怨他,相反,我感激他,讓我也活的更有意義一些。”

神醫搖搖頭,大笑道:“不愧是太原沈家。”

沈望淵最後看了眼沈臨川才走出去,道:“我先去陪母親了,還勞煩神醫您照看我的兄長。”

相府內很靜,雖伺候之人眾多,但都不靠近沈臨川住的院子,神醫靜坐片刻後起身,先是用藥水浸手,再將沈臨川身上的銀針一根一根的拔出。

每拔出一根銀針,便會有黑血湧出,沈臨川已經滿頭大汗,汗水和血水交織在一起,浸透了身下的被褥,他的眉間緊蹙,好似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神醫端詳片刻,從胸前拿出一木盒來,將裏面黑色的蠱蟲放到黑血之上,那蠱蟲瞬間便活了過來,從臂上的傷口處鉆到血肉之中遊走。

屋內的香越熏越濃,彌漫在人的視線前,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只有男人偶爾的悶哼聲響起,以及輕微的,好似在啃食的聲音。

搖鈴聲清脆,神醫手執金鈴,牽引著蠱蟲順著血氣遊走的方向將毒吸入腹中,待到鈴聲停時,沈臨川緩緩睜開了眸子,他的嘴角溢出一絲血跡,緊接著他扶著床頭吐出一黑色血塊,又吐出幾口汙血後便暈了過去。

神醫拿出一把艾草用火點燃丟在黑血之上,霎時間屋內白霧散盡,火光滔天。

火是藍色的,燒了一瞬便熄了下去,地上幹幹凈凈,仿佛一切從未發生過一般。

痛,先是一股令人無法抗拒的痛楚襲來,沈臨川不能動彈只能忍受著等待痛楚消失,他除了痛之外再察覺不到任何的感覺,這剩下這一種感覺將他的神經都好像麻痹,他的鼻尖有一股馥郁的香味,催地他腦中昏脹,沉重不已,可他的意識卻是清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