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至張府

再進京這一路,行程可謂風平浪靜,柳賀一家與顧為一同到了通州碼頭,柳賀進京、返鄉時都必須經過此地。

通州碼頭上船只眾多,有官船,也有商船與民船,眼下漕船還未開始輸糧,通州碼頭上的船只已少了許多,柳賀乘坐的船先至官船停靠的區域排隊,通州畢竟是外官進京的必經之地,即便眼下進京的官員不多,等待停靠的船只卻依舊有數艘。

柳賀也清楚,這些船雖都掛了官銜牌,船上卻非都是官員,也有官員家眷持牌進京的。

大明官員的俸祿雖低了一些,官員的優越感卻體現在方方面面。

等候了許久,柳賀都快讀完半卷書了,終於輪到他這一艘船停靠,妙妙早在船上等得不耐煩,靠著楊堯睡著了。

一行人剛要出船艙,一旁卻忽然沖出一艘大船,只差一點就與柳賀這艘船相撞,幸好船夫技藝出眾,才將船穩住,可盡管如此,船身仍是晃了一晃,剛剛那艘船卻趁勢插到他們前面去了。

那船比柳賀這艘船要大上許多,裝飾也富麗堂皇,那船似是越過數艘船才沖至最前方,其余船避讓不及,多少受了些沖撞。

柳賀這艘船上,顧為原本已跳上碼頭準備停船了,可那大船上前之後,負責停船的官吏竟越過他讓那大船先停。

顧為不忿道:“先來後到,我們先來,為何給這後到者先辦?”

那官吏打量了顧為一眼:“這位老爺可知,船上的是何人?”

“不管是何人,天底下總有個先來後到的禮吧?”顧為畢竟是書生出身,雖在揚州磨礪了幾年,身上卻仍有一些讀書人的熱血。

這大船在通州碼頭上都如此蠻橫,其主人在京中恐怕也是猖狂至極。

柳賀叫住顧為:“無功,算了,再等片刻也不妨事。”

“這位老爺才叫識相。”大船上一位管事傲然道,“我家主人此次進京面見天子,若耽誤了時機,你們誰擔待得起?”

碼頭上的官吏陪笑道:“擔待不起,陳千戶的事誰也擔待不起。”

柳賀一聽這官吏所說,便明白了船上是何人。

千戶是錦衣衛的官職,除了正經的武官外,蔭封文官及權貴子弟也多用錦衣衛官職,柳賀記性極好,看這船的形制,加上船上的官銜牌,便知這人是平江伯陳王謨之子陳胤征。

平江伯自永樂時封爵,這一代平江伯陳王謨娶了武清伯李偉之女,可謂強強聯合,陳王謨嘉靖時平了潮州張璉的叛亂,陳胤征是他的獨子。

武清伯李偉是太後她爹,李太後是長女,陳胤征的母親則是他的次女,換句話說,陳胤征是李太後的外甥,當今天子的表哥。

的確是權貴中的權貴,難怪行事如此猖狂。

柳賀讓了,那船便大搖大擺地先停下,平江伯封在廬州府合肥縣,這船進京的路線恐怕與柳賀相當。

陳胤征這船雖只有一艘,可停得極慢,柳賀等了許久,妙妙也醒了,前面這艘船才停靠完畢。

那管事笑道:“也幸虧你們讓了,我家老爺的事才未被耽擱。”

他見柳賀樣貌年輕,手下出聲時又主動退讓,便知柳賀這官當得並不大,有心在柳賀面前多炫耀兩句。

“華六,你說些什麽呢?還不快去忙正事。”

陳胤征自船艙內走出,見柳賀面孔陌生,也只是淡淡瞥了柳賀一眼,並未與柳賀搭話。

在通州碼頭停船就耽擱了許久,下船之後,一行人先回了家,柳賀離京時預防自己有重回之日,京中這棟宅子就沒賣,派了一位管事在守著,也幸虧沒賣,不然他回京之前還得托人替他先看房子。

天子下了聖旨後,柳賀便先去信一封到

京中,命人將宅子拾掇了一番,到了京城,楊堯與楊鄉紳夫婦將行李等運下,柳賀則換上官袍,先去張居□□上。

張居正雖從未在信中與他提過,但柳賀心中清楚,他此次能歸京,必定是有對方點頭的。

否則就憑他篩落了張敬修的本事,別的官員也不敢給他說話。

柳賀帶了些禮,多是鎮江與揚州的特產,有送給張居正本人的,也有賀張居正次子張嗣修中榜眼的,柳賀來京這一段時日,萬歷四年的會試與殿試皆已考完,在這一榜,張居正長子張敬修依然未中,而在殿試中,依規張居正當回避,但張居正依然當了這一科殿試的讀卷官。

張居正身後如此淒慘,也與他在任上的所言所行有關。

雖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但在官場上行走,還是小心謹慎為上。

柳賀心想,他去賀張嗣修高中,不會讓人覺得他是故意的吧?

到了張府,眼下非年非節,張府門前依然有許多官員在等候。

柳賀正要遞門包,恰好與一人打了個照面。

柳賀也不由納悶,他面前這人,竟是不久前才在通州碼頭見過的平江伯子陳胤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