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第2/3頁)

可是不等他開口,昭蘅先開了口,語氣是一如既往的溫柔:“殿下有事,我們改日再去吧。”

李文簡朝她笑了笑,他知道她很期待今日的出遊,為此昨夜吩咐蓮舟她們準備東西,今天一大早就起來換衣梳妝。他道:“你和小八去吧,待我見了梁星延就去找你。”

他從懷中摸出一枚長命鎖,塞到她的掌心:“這是父皇送給孩兒的禮物,是他和母後定情之物,你送去大相國寺請慧明法師開光,以後定能保我們孩兒平平安安。”

等她送去開光,他約摸就見完梁星延回來了。

昭蘅低首看著掌心的小金鎖,收攏雪白的手指握緊,輕輕點頭:“好,那我等你。”

盛大的日光照得她發間的珠花光華流轉,瑩潤華光裏,他的眉眼始終平和溫柔。

*

合江別院的這間屋子已經被東宮侍衛圍得水泄不通,那個衣衫單薄,身形清瘦的男人手持一把鋒利匕首,緊抵著脖子。他始終目視院門的方向,如同沒有靈魂的木偶般,抿緊了唇線,一動不動,直到看到李文簡穿著灑金色的圓領長袍從院角過來,唇角才輕輕扯起:“你還是來了。”

梁星延靜默地看著李文簡走入院中,在人墻般的侍衛面前站定,他才像找回自己的聲音似的,放下了手中的匕首。

“你是覺得我會怕你?”李文簡負手而立,被絢爛的日光照得睜不開眼。

“不,我以為你不會再來見我。”梁星延微揚下頜,屋檐的陰影籠罩在他身上,他蒼白的面容上有幾分掩藏不住的陰郁。

李文簡語氣平淡地反問他:“我為什麽不會來見你?你曾是我最好的朋友。”

聽到他這句話,梁星延陡然擡眼對上李文簡的目光,他張了張嘴喉嚨卻幹澀得厲害,眼眶莫名憋得有些發紅:“朋友?”

“既然是曾經的朋友,那你可還敢進來喝一杯?”梁星延問道。

李文簡往前邁了幾步,諫寧立刻去拉他,他擡手示意阻止。

梁星延看著諫寧,忽的一聲嗤笑,扔了手中的匕首,道:“羽林郎將這裏圍得跟個鐵桶似的,我手中唯一的利器也沒了,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李文簡撇開諫寧的手,在羽林衛的注視下走入屋檐的陰影下。梁星延讓開入內的路,李文簡走入屋中在茶案前坐了下來。

梁星延似乎早有準備,茶案上設有兩席,杯盞俱齊,而爐上的銀壺內水翻天覆地冒著泡。李文簡駕輕就熟地溫杯燙盞,泡了一盞茶,倒了兩杯,然後將其中一杯推到梁星延面前,才漫不經心地擡眼看他:“新政推行得很好,今年春闈,京中多了很多江南士子。”

“天德十八年,我的父王提出天德新政,來不及實施就發生了隨安之案,皇祖父忌憚父親‘無憂太子’的聲名,下令斬殺了父王的親信隨安……”梁星延垂下眼睛,抿了一下泛幹的唇,卻始終沒喝一口捧在手中的熱茶:“父王為了安撫皇祖父的情緒,不得不暫且擱置推行到一般的新政。”

乍一聽“無憂太子”四字,坐在對面的李文簡驀地擡眼。

“及至後來,又發生了一連串的事情,皇祖父越來越忌憚父王的權勢,怕他在自己壯年生出不臣之心,對他多方打壓、折辱。”梁星延停頓了一下,茶盞裏冒出熱氣,一片霧氣裏,他的眼睛紅得厲害:“皇祖父越來越暴戾,父王為了保全我和母妃,故意讓母妃裝瘋,與她和離。再讓王照送我們南下,坐船去南洋海島。”

“可是我們剛出京城不久,父王就病逝了。母妃與父王感情極深,生離已是摧心之痛,聽到他病逝的消息,她懸梁自盡了。”他幹裂的唇似乎浸出了一點血:“王照他們對我父王忠心耿耿,眼看山河凋敝、皇祖父暴虐無道,各方群雄四起,便想著帶我回京,伺機趁亂奪回原本屬於我父王的江山。”

“在回京的路上,我生了一場重病,高熱不止。當時我們和梁夫人一同借住在冀州大覺寺中,她用土方子治好了我。”言及此處,咬牙,慢慢地,艱難無比地說:“彼時王照正愁我們回京城不知該如何立足,就碰到了梁夫人。他們得知她是梁濟在老家多年的家眷,就想出了個李代桃僵的辦法。”

“王照說我父王就是婦人之仁,才走到功虧一簣的地步。他怕重蹈他的覆轍,不允許我像父王一樣優柔寡斷,為了鍛煉我的心智,他將匕首塞到我手裏,讓我假借道謝之名,殺了她。否則,他就將我扔在孤山中不管我。”他的聲音,嘶啞哽咽,與平時那種清越溫柔迥異:“我害怕被他們拋棄,所以趁梁夫人不備,親手將匕首送入了她的心窩。她或許至死都沒有明白,為何她救了我,我卻要親手殺了他們。”

“從那一天起,我的人生就徹底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