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第2/3頁)

他的語氣帶著笑,皇後卻好似感受到了那笑意之下掩藏的慘淡和蒼涼,不禁想起自己少年時做的那些蠢事,想起她做的那些醜荷包和難吃的糖糕。

“我已經盡力了,可是真的好難。”皇後握著他的手,淚忍不住奪眶而出。

“我知道,阿毓很好,一直都很好。”皇帝的情緒似乎一時有些失控,“是我不好。”

皇後感到有些震驚,怔怔地望著自己面前這個面容上布滿哀傷和自責的男人。

這一刻的皇帝,再不是眾人一直以來所習慣的那個令行禁止的皇上了,他只是一個尋常男人,衰老病重,患得患失。

她在黎明曙光中慢慢地籲了口氣,擡起指腹揩盡面上的淚:“這輩子為了大局,我犧牲很多,但從來都落子無悔。但我永遠都記得你從前是如何快意瀟灑的少年,為了我被卷入無邊無際的算計之中。你此生敬我愛我,若有來生,我還是願意遇見你。”

皇後凝視著他,微微一笑:“下輩子,我還做你的妻子。”

他握著皇後的手,眼中隱有淚光,顫聲道:“好。”

宣和十一年十月初三,東籬大行皇帝因病薨逝於慶州。

十一月二十一,葬入慶州地宮。

十二月初一,太子李文簡繼任為新帝,改年號承安。

新帝登基,事情多得人人都是連軸轉,李文簡早已親政,之前跟皇帝沒什麽區別,登基對他的影響不大。倒是昭蘅,皇後臨走前將打理內宮之權交到了昭蘅手中,事情堆積如山。她忙碌得連喝水的功夫都沒有。

晚間昭蘅踏著積雪回寢殿,時間已經很晚了。

寢殿內李文簡的笑聲傳來,近日來,他因為陛下的轟然離世,已經許久沒有這般笑過。她提起裙擺,邁步走入殿內,沒了珠簾的遮擋,殿內的情形一覽無余。

他抱著繈褓中的兒子,用手指輕輕碰觸他圓滾滾的臉蛋,逗得他咧嘴直笑。他也跟著笑。

“好玩兒嗎?”昭蘅走上前去。

因為她難產的緣故,李文簡之前對這個孩子臉色很不好,滿月那天甚至沒有抱他一下。

昭蘅一直擔心他會不喜歡他,總是抱著孩子在他面前晃悠。他不忍她抱得辛苦,時常從她懷裏將孩子接過去,慢慢地,他抱他的時間比她還多。

“你回來了?”李文簡見她回來,立刻將孩子遞給乳母,上前抱著她的腰肢,從後親吻她的脖頸,“我等你好久了,佑兒都睡了一覺。”

昭蘅靠在李文簡的懷裏,和他纏綿片刻,長長地打了個哈欠,才將他推開,走到梳妝鏡前,擡手摘頭上的珠玉,聲音悶悶地說:“好麻煩,事情多得好像怎麽樣也幹不完,今日的做完了,明日又有一堆等著我。無休無止,我好累。明日我不去了。”

李文簡從身後幫她把頭上的妝飾全都摘了下來,解開她的發髻,十指深深插入她的發間,輕輕為她按壓起來。

“怎麽了?”他看著鏡中雙腮輕輕鼓起的女子,她不是半途而廢的人,他不信她會好端端地使性子。

昭蘅不答,抱著李文簡的腰,臉頰貼在他的小腹,輕輕閉上眼。

李文簡指尖輕輕拂了拂她的眼睫,昭蘅仍倦懶地偎依著他,沒有睜開眼。

過了好久才說今天收到了越梨的來信,她已經輾轉到了北府,見識到了冰雪千裏的雪原。

李文簡揉按著她的肩:“你想撇下我,跟她一起去看天下?”

“才沒有。”昭蘅擡起眼睫,撞進李文簡漆黑的眼眸,“沒有你,一個人去看風光有什麽意思?我只是太累了,所以才愛胡思亂想。”

李文簡登基的時候並未立後,她的名分也還未確立。宮中的人都說她名不正言不順,做事情也不肯盡十分力氣,以至於讓她頗有幾分重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李文簡因為她的回答,嘴角愉悅地翹了下,他彎下腰湊在她耳畔輕聲說:“明日我陪你去大相國寺,讓你松快些。”

昭蘅眼睛亮了下,重重點頭。

翌日李文簡帶著昭蘅去往大相國寺祈福,早在春日他就答應陪她前來,一直捱到冬日才得以成行。

李文簡和昭蘅先到主殿參拜,之後她和李珺寧到後山摘梅花,他沒有同行,到禪房找方丈說事去了。

昭蘅采花歸來,得知李文簡仍在禪房,便提起裙擺往禪房走去。油燈搖曳,將李文簡的影子投映在門上,她正要敲門,卻忽然聽到他的聲音響起。

“這個日子萬無一失嗎?”他的聲音淡淡的,卻隱約帶著幾分緊張。

了悟方丈隨後淡聲道:“這日與娘娘的命格相得益彰,若在這天舉行封後大典,娘娘日後定能驅厄除祟,事事大吉。”

“那便有勞方丈了。”李文簡道。

方丈雙手合十道了聲“阿彌陀佛”,笑著對李文簡說:“陛下為娘娘此心,感召上蒼,也會保佑她逢兇化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