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紙婚

◎江總,您要的合同◎

這場四方會談結束的時候, 東京時間走到十二點半。

江聽白被他們三位送出會場,他用熟練的京都口音和他們友好地道別、致意,在轉身上車,揮完手關緊車窗後, 靠在後座上長出一口氣。

日本人禮節太多, 多的他不得不時刻注意, 自己的領帶是否飽滿, 領口的別針有沒有歪掉, 每一句是不是都用上了敬語。

他兩根手指扣進領節裏, 稍微扯松了一點,“接下來的行程。”

坐在前排的蕭鐸說, “下午三點訪問東京大學,結束後聽取科研座談會。”

江聽白沉吟,“哪方面的?”

蕭鐸看了一眼座談會的主題, “仿生納米技術,以及光電轉換材料等研究領域。”

江聽白在牛津讀博的時候,泡在實驗室裏做過很多研究,發表過不少有影響力的期刊,這一點不假。但從回國接管了集團以來, 沒日沒夜的,手邊全是財務報表、數據分析。當年在學術界濺起的那點水花,早就被後輩們淹沒在了汪洋裏。

如果不是寕江的東京分部,每年都要從東京大學招錄一批優秀畢業生,他也不必花時間在這上頭。

在日本排名第一的東大。於二讀大三的時候,來這所學校, 當過半年的交換生。她都交流出了些什麽名堂江聽白倒不知道, 但聽他在東京的哥們兒李家英說, 於祗在學期結束的時候是快馬加鞭回的國。

他們當時坐在倫敦Connaught酒吧裏,江聽白問那個香港的朋友為什麽。家英說,“於祗的嬌嫩樣你知道,在學校裏被財團家的小少爺看上了咯,再不走要惹一身麻煩。”

江聽白不大信只到這種程度,“單是看上的話,有什麽麻煩惹?”

李家英笑,“就三井家那位被金奴銀婢伺候大的七郎,不太正派。”

“他怎麽不正派?”

江聽白這個時候又好像個沒一點常識和經驗,半點不通風月場上那一套的小年輕。他心裏已經猜到答案,隱忍著怒氣,不想相信這種事發生過。發生在他白璧無瑕的於二身上。

她從小在北京城裏見到的人,沒有哪一個不對她恭敬守禮。被這麽個霸王似的人物一弄,還不知道會嚇成什麽樣子。

“裝,你裝,”李家英不信他不知道,“你還能聽不懂?”

“快說。”

李家英伸出一只手來,浪蕩笑著,在他臉上摸擰了一把,“就像這麽不正派。”

江聽白煩悶地揮開,冷冰冰道,“那個男生什麽來頭?”

這些事於祗不知道,只不過在她回到北京後沒多久,那位讓她連做了好幾天噩夢,惶惶然跑回國內的三井君,給她打了一個電話道歉。

一反先前在學校混世魔王的態度,於祗聽著那語氣,甚至懷疑他在電話那邊點頭哈腰。

江聽白想到這裏,又心猿意馬起來,打下車窗,攏火點了一根煙,凸起的腕骨架在窗沿上,一口接一口,沉默著,抽得很慢。

他撣了撣煙灰,“手機給我。”

蕭鐸忙把手機拿過去,“夫人剛才打了個電話過來,但你正在忙,她說沒什麽事,不用進去驚動你。”

今天是趙煦和訂婚,她這會兒應該在長輩們面前站規矩,江聽白想了想,就不給她百上加斤了,於祗本來就煩這些。

小時候陳晼曾問於祗,在站規矩和江聽白這兩者當中,哪一樣更討厭?於祗說是並列第一。陳晼又問,如果是在江聽白面前站規矩呢?於祗說如果一定要這麽逼她,她可以選擇跳河。

趙煦和在朋友圈裏發了一張合照。白裙子長卷發的於祗站在第二排的中間第四個,往陳雁西那邊歪頭笑了一下,在一群爭奇鬥妍的小姐夫人們當中,尤顯得皎皎如明月高懸。

蕭鐸又說,“在對東京大學訪問結束後,晚上是和Yamani會長的飯局。”

江聽白疲倦地皺一皺眉,順手把銀絲邊眼鏡摘下,收購的主要事宜已商定的七七八八,合同也簽得差不多,這頓飯不會有太多別的內容,只是表地主之誼。如果再順利一點,可以敲定最後的合同版本,這樣就再好不過。

但迎來送往,中間又夾著一堆繁文縟節,最是折騰人。

蕭鐸看江聽白已經閉了眼在小憩。他輕聲吩咐司機,“稍微開慢一點,先回酒店休息。”

*

於祗從開蒙識字起,就一直從容不迫,她沒有趕過這麽急的飛機,一件行李都沒有帶,手袋裏也只有手機、護照、身份證,和幾張在日本用不上的人民幣,因怕飛機上溫度太低,她下車前,從座椅上取了一條黑色毯子,對折後當披肩圍住了肩頸。

這是江聽白的毯子,一直都整齊地疊在後座,供他睡覺和看書的時候蓋。長年累月,早就沾染了他的沉香味,托這條毯子的福,於祗在飛機上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