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紙婚

◎只問這一次◎

於祗在酒店裏睡了一整個下午, 醒來的時候,被風吹起的窗簾外,飄過一個水煙細雨的黃昏。

江聽白進門時她剛洗漱完,於祗換了昨天才買的高腰真絲襯裙, 十九世紀初帝政裙的樣式, 一改洛可可時期的中腰風格, 著力於展現女性曲線的自然美。

江聽白看著她纖長的脖頸滑動一下, 費力地咽下兩丸藥片, 他靠在櫃子邊, 嘴角噙了絲喧明的笑意,閑閑抱了臂看著她。

於祗拿起第二盒藥的時候, 一時忘了是吃一粒還是兩粒,左翻右翻看了看,全是日文, 她拿起翻譯軟件一掃,很程式化的譯文,語法顛三倒四,沒有任何有價值的信息。她向下抿著唇角搖了搖頭,像扔什麽臟東西一樣把手機扔在沙發上, 然後拿起藥盒來,努力回憶的時候邊自言自語,“江聽白走之前到底說幾粒來著?”

“不管,兩粒。”

“吃死了算他沒說清楚。”

“是他草菅人命,他活該成鰥夫。”

於祗從薄鋁片塑封裏摳出藥片來的時候邊說著。

江聽白屈起手指敲了敲櫃子,哂笑一聲, “我說於二, 你是狠起來連自己都咒哇。”

於祗被嚇了一跳, “什麽時候進來的!”

“背地裏都罵我什麽?”江聽白跳過了這個問題,他進來的時候怕吵著她睡覺,腳步放得很輕,沒成想聽見一頓胡賴。他坐到沙發上架起腳,一副要和她算總賬的樣子,“以前也沒少罵吧你。”

“怎麽可能呢?我從來不罵人的呀。”於祗說到末尾還沖他來了個wink.

江聽白給她倒杯水,“走之前我就說了,這種藥它吃一粒。”

於祗嘟起一點唇,微不可聞的,“哼,誰分得清。”

江聽白裝作沒有聽見,他拿起一條披肩,“走,我帶你去吃晚飯。”

四季酒店頂層的法餐摘下過很多桂冠,也永遠不會出錯,但於祗沒什麽胃口,她吃的很少,也就那份鵝肝多動了一下叉子。

他們走在東京街頭。江聽白撐了把雨傘,把洋桔梗花一樣偎著他的於祗,摟在懷裏,避開了雨絲慢慢走著。誰也沒主動交談的意思,他們無需交談。已經走到了這裏,什麽都不必說。

她想要的,想要被江聽白裹在他的長風衣裏,半邊身子緊貼在著他溫熱的胸口,攜風伴雨地走過異國吵嚷的街道,去東京最老字號的甜品店裏買一盒銅鑼燒。

他們後來乘車去東京大學,路過從東大門到安田講堂前那條種滿銀杏樹的大道,於祗歪在江聽白身上,沒什麽精神地笑,“別看現在多好看,這裏在秋天很臭。”

江聽白把她的小手包在掌心裏,他低下頭,嘴唇狀似不經意蹭著她jsg的臉頰,“是因為銀杏果都熟了嗎?”

“嗯,一股咪咪拉的大便味兒,”於祗被他弄得很癢,她左躲右閃著,在他懷裏扭來扭去,“連東京大學的學生們自己都說,他們學校難擠進世界前列,這些銀杏樹是可以拿勛功章的。”

江聽白正不老實,於祗的手機忽然震了下,她從座位上摸起來看。是陳晼發來的消息:【蔣玉輕簡直在搶錢,他現在名氣都這麽大了嗎?現場成交量兩個億。】

陳晼這廝應該是在畫廊附庸風雅。蔣玉輕請了京中很多有頭臉的去。

於祗做賊似的鎖屏,也沒敢回她半句,趕緊把手機扔了回去,眼珠子往上瞄一眼江聽白。

江聽白轉著頭在看窗外,於祗暗自松口氣,盯著他那張不說話就很溫雅的臉看,琢磨著說點什麽把這個小插曲蒙混過去。

但沒等她開口,江聽白就先嗆問一句,深潭般的目光看得於祗頭皮發麻,“人家問你蔣先生,你老看我幹什麽?”

“......”

原來早都瞧見了啊。

於祗四只手指並攏舉起來,“我給你道歉。”

江聽白不鹹不淡的,他摘下了眼鏡,眼神變得更為深邃,叫人看不透,他說,“這像發誓,你要為他發什麽願?”

“不是。他那天來律所,跟我說你欺人太甚,我不知道他故意找上過門,還對你說了那些話,”於祗覺得自己越解釋越亂,但還得頂著頭上這道分明是嚴刑逼供,但又故作無所謂的視線說完,“我為這件事向你道歉,以前我也沒看出他是這種德行。小姑娘眼皮子淺,你可以理解的吧?”

“可以。”

江聽白在意的並不是這個。蔣玉輕從一個窮小子走到今天不容易,想找一找存在感無可厚非,話裏話外的尖酸壓不住也不難理解。他要是連這些都聽不得、受不住,那還在商場上混什麽?他真正覺得刺心的,是蔣玉輕說起於祗時,臉上流露出的,彼此欣賞、吸引、同頻共振過的那份純真。

關於他們的細枝末節,蔣玉輕也許撒了一百個圓不回去的謊,但那副神情騙不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