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2/3頁)

趙寰沒心情關心這些,她垂著頭,眼神卻不住朝四下張望,打探著周圍的情形。

與浣衣院的草屋泥墻差不了多少,大都的金國皇宮,寒酸且不倫不類。

宮殿毫無建築式樣可言,蓋了瓦的屋舍兩旁,連著低矮的氈帳。

在不遠處的東南角,用籬笆墻圈起來的地方,有修了一半的屋宇,從墻裏傳出呲拉的刨木花聲音。還有靠最西邊處,隱隱響起管弦絲樂,清越婉轉。

地上的積雪掃了一些,露出黑土路,送上面結了一層冰,踩上去哢嚓作響。

走在前面的韓婆子停下了腳步,轉身過來,趙寰趕緊垂下眼皮,收回了視線。

韓婆子沉聲訓話:“記得了,見了皇後不許東張西望,不許說話。否則,將你們的眼珠挖出來,舌頭割掉!”

眾人低垂著頭,一聲不敢吭。韓婆子掃了一圈,轉身走到西屋氈房前,躬身說了句什麽。

很快,氈房門簾掀開,走出來一個神態倨傲的婦人。韓婆子躬身見禮,婦人板著臉,朝她們看來,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鄙夷,生硬地道:“進來吧。”

韓婆子點頭哈腰應了,轉身朝她們招手:“送進去!”

大家排隊進屋,將衣衫放下後再出來。到了趙寰,一進屋,熱浪夾雜著說不出的腥膻味沖得人直欲作嘔。

氈墊內鋪著厚厚的地氈,頭上垂著累累綠松石等珠寶,不苟言笑的完顏晟皇後唐括氏,端坐在鋪著虎皮的矮塌上。

走在趙寰前面的人,將衣衫遞給先前的老婦人之後,跪在在氈墊上行禮。趙寰學著她那樣跪了下去,起身退後,到了門邊方轉身。

外面空氣雖寒冷,趙寰呼吸到新鮮空氣,總算好過了些。趙瑚兒神色亦輕松不少,她挪到趙寰身邊,壓低聲音道:“今日完顏狗賊不在,老巫婆沒發瘋,總算逃過了一截。”

趙寰微微皺起了眉頭。

金國窮,皇宮大殿還比不過與汴京的土地廟氣派。

見識過汴京的繁華與大宋的軟弱,完顏晟豈能滿足,定會繼續揮兵南下,攻打臨安。

送完衣衫,韓婆子領著眾人往回走,趙寰走在最後,看向余暉中在建的屋舍。

籬笆門恰好打開,一群衣衫襤褸的人在金兵的看管下,陸陸續續走出來。

韓婆子站在一旁,讓大家過去,吆喝道:“快些走,不許到處亂看!”

那邊的金人,向她們看了過來,嘬著牙花子,流裏流氣朝她們不懷好意地笑。

趙寰垂下眼眸,繼續往前走。到了韓婆子身邊,她死死盯著趙寰,沉聲道:“你給我安分點,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是。”趙寰低眉順眼應了,韓婆子滿意地哼了聲,放過了她。

天色漸暗,用完湯飯之後,刑氏忙不叠來找趙寰。她看到屋裏趙瑚兒與趙金鈴都在,遲疑著站在了門口。

趙寰招呼她上炕,說道:“快上來暖和一下吧,她們都是自己人,沒事。”

刑氏忙應了,脫掉鞋上炕,看了幾人一眼,鼓起勇氣說道:“先前吃完飯,我胸口一陣惡心,吐了一場,應當是有了身孕。”

趙瑚兒楞在了那裏,趙金鈴眨巴著眼睛,不知所措看著她。

一個是其母,一個是其妻。給金國人生了孩子,在臨安的皇帝趙構喜當爹,有了金國的同母血脈兄弟,就是對趙構最大的羞辱。

金人沒給刑秉懿號脈,故意讓她生孩子,與讓韋賢妃生孩子,是同樣的打算。

這些對於趙構來說算不算羞辱,趙寰不清楚。端看趙構將放棄抵抗,丟掉大名府的杜充封為右相,就知道他不愧為趙家兒郎。

與徽宗欽宗一樣,一脈相承的混賬。

哪怕是徽宗被俘虜單獨關押,他實際上沒受什麽苦。有女人在旁邊伺候,又生了一大堆兒女。

男人們繼續歌舞升平,實實在在受苦受難的,始終是女人。

韋賢妃一樣可憐,高齡產子,在後世的條件下都危險,何況是當下糟糕的境地。

至於刑秉懿就更慘了,韋賢妃是趙構的親生母親,她就算生了孩子,趙構也不會拿她如何。

刑秉懿撫摸著肚皮,神色淒惶,喃喃說道:“若這個孩子生下來,讓官家臉往何處擱?”

趙寰聽得訝然,趙瑚兒受不住了,她蹭地坐直了身體,怒目道:“官家!你還想著官家!莫非,你覺著能回到臨安,進宮當你的皇後?”

趙構最混賬的是,他登基之後,為了賢名,遙封了曾經的康王妃邢秉懿為皇後。

身份越尊貴,在金人面前,就要承受更多的侮辱。皇後的封號,對刑秉懿來說不是尊重,而是將她推進了更糟糕的境地。

刑秉懿臉色慘白,紅著眼眶,淒聲道:“那我該如何辦,我該如何辦!”

趙瑚兒一下泄了氣。

是啊,她該如何辦?人總要有個盼頭,誰都不想一輩子呆在這個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