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第2/5頁)

燕京管著戶部的趙開,估計也在揪他那已稀疏的頭發,偷偷抹淚為錢發愁。

火器營的花銷,用流水般嘩啦啦流出還不能形容,而是如小溪流般,往外奔騰著流淌。

他們已試驗過數次,最後就只是聽了響,甚至好幾次還沒響,大筆的錢就沒了。

幸虧從東瀛換硫磺回來的本錢,由南邊所出。不然,趙寰真負擔不起這般大的開支。

《大宋朝報》上已刊載了文章,照樣用了醒目的紅字:“逆臣趙構,竟敢一再拖延歲幣,找打!”

虞允文想起此事,不由得噗呲一笑,道:“趙構估計得氣死了。”

趙寰頓了下,笑眯眯地道:“端午節我沒計較,主要是我大度,勉強替他將泉州那邊的船與工匠,折成了歲幣。”

虞允文訝然,“趙統帥的船到了泉州?”

趙寰慢悠悠解釋道:“留在密州的工匠與船夫,他們好些的家人都在泉州。為了使他們安心,湯福領著人去泉州,將他們的家人接了來,順道再帶回了些造船的工匠。昨日我接到了湯福從泉州發來的急信,說是已經從泉州港口啟程去密州。”

虞允文很是佩服趙寰的面面俱到,聽到船,他雙眼一亮,問道:“難道趙統帥從泉州又買了船?”

趙寰搖頭,理直氣壯地道:“沒錢買,王氏一族與秦檜被拿下,他們還有一艘小些的船,泉州官府等著朝廷來收繳,就隨便停在那裏。湯福他們要船離開,加上現成的船夫,就順手帶走了。”

湯福肯定是得了趙寰的吩咐,不然他哪敢自作主張偷船。

虞允文扼腕嘆息,道:“都好幾個月過去,南邊朝廷連抄家都這般慢,唉!”

趙寰雙手比劃了下,道:“南邊如今好比是一艘客舟,承載的卻神舟的重量。在水淺之處,可能還看不出來問題。一有風浪,就難以承受,輕則翻到,重則沉船。再加上船夫的勁頭,都朝不同方向使,劃了半天,尚在原地打轉。南邊朝廷如今冗官問題依舊,哪怕是要舉行科舉,必須考慮到兩點,一是取士以德為主,二是減少取士人數。選出來的士子,去取代屍位素餐的官員,不能拿來填補官員的空缺。”

南邊朝廷的官員們,有才能的並不在少數。而具備德行者,實屬稀缺。

春闈前,南邊朝廷起了亂子,科舉考題泄露,貢院燒毀,春闈推遲到了來年。

虞允文遲疑了下,道:“聽說府衙沒能查出泄題縱火之人,住在貢院附近的百姓都聲稱,當晚是天火,老天看不過眼,不再選貪官汙吏魚肉百姓。”

趙寰失笑,道:“百姓沒那麽好糊弄了,民怨難平啊。這次的百姓中,還有好些是做買賣的商人。十艘船的貴重貨物,肯定有好些商號沒辦法,被迫參了股。最後損失他們當,賠得一幹二凈,能不趁機落井下石才怪。”

官商官商,能做大的商號,背後都有官。哪怕是從小買賣做起,靠著自己的腦子與辛苦發家,到了後面,一定也有官。

趙寰提壺添了薄荷茶,端起抿了一口,清涼順著喉嚨而下,將她的郁悶驅散了不少。

哪怕在後世,都斷絕不了官商勾結。趙寰只能盡力,給中下層百姓多些活路。

趙寰頗為惆悵地道:“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娘子們所為。娘子們勇氣可嘉,但這樣做不行啊,總不能一直靠著燒貢院,泄露考題阻攔科舉、妄圖憑著呼聲,就能讓南邊朝廷同意他們科舉,這條道更行不通。她們該去尋找一個大靠山,能支持她們做這件事。要不幹脆發動所有娘子的力量,逼得朝廷不得不放開。”

虞允文皺眉,問道:“邢娘子為何沒能幫她們?”

趙寰望著庭院,一時沒有做聲。

天上烏雲密布,風吹得小樹東搖西晃,快折斷了腰。

庭院空地上的渣滓樹葉,像是吃醉了酒的醉漢,卷成了個漩渦。隨著風,一會飛向東,一會飛向西。

“她就像這個。”趙寰終於開了口,指向那團漩渦:“我們大多數人,在面對巨大的力量時,只能隨波逐流。在漩渦中,早就暈頭轉了向,並非想做什麽,就能做什麽。”

虞允文隨著趙寰的指點看去,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她話裏的意思。

邢秉懿眼下是拿到了一定的權勢,但手上的這份權勢,反過來也可能變成她的敵對勢力。

趙構尚在,她名不正言不順,手上沒兵權。她想要做的事,與她能做的事,相差可能十萬八千裏。

庭院西側,有塊巨大的下馬石,始終在疾風中巍然不動。

虞允文不由得側頭看了趙寰一眼,風吹起她的發絲飛舞,她始終神色沉靜,從容不迫。

就如她一路走來,不大理會西夏與金人,乃至南邊朝廷的舉動,只管心無旁騖,按照自己的計劃,穩步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