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快, 去找夏先生。”李光喚來貼身小廝,一叠聲催促道:“讓他趕緊來!”

夏先生是李光幕僚,他很快就跟著小廝來了。李光壓低聲音, 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一氣。

夏先生聽得頻頻點頭, 大步流星飛快跑了出去。李光努力穩了穩神, 拿著襄陽的急信,前去福寧殿找趙眘。

趙眘跟著太傅趙鼎在讀書,待看完急報, 年輕稚嫩的臉龐上, 滿是緊張與無助。

趙鼎接過急報看了,神色大變,趕緊道:“李相, 此事重大,得好生商議才是。”

李光這時反倒鎮定了下來,朝廷一貫的規矩, 不吵個三五日, 得不出絲毫結果。

爭吵的點,無非是打或者不打。歷經過金人打到開封城下,朝臣還在為議和與迎戰爭得唾沫橫飛, 如今北地才打到襄陽,還早著呢。

趙鼎看完急報, 再看《大宋朝報》, 臉色難看起來, 難以置信道:“北地如何能多面開戰?襄陽有張俊鎮守,依著襄陽的險要地勢, 北地就憑著震天雷,居然能長驅直入, 輕而易舉破了城?”

荊襄一帶有秦嶺為阻擋,在上次被北地的“震天雷”炸毀城墻之後,在襄樊加固了城池,又給襄陽增多了層屏障。

李光上前,拿了趙鼎身前的筆,在紙上粗粗勾勒了幾筆:“西邊的巴蜀,安南,北邊的鄧州,蔡州一線,都在北地的勢力範圍內。”

趙鼎盯著紙上的幾筆,許久都未曾說話。

這些年來,北地看似未有動作,其實早在很久以前,北地就已經布好了局。

戰略要地悉數被北地掌控。南邊朝廷,已被北地逼到一角,隨時可取。

甕中捉鱉。

很快,邢秉懿急匆匆趕來,召朝臣到朵殿商討對策。

朵殿裏,朝臣們激動不已,爭論得面紅耳赤。

先是質疑《大宋朝報》上所寫,北地已攻下大都與沙州的消息。

“以北地的實力,豈能同時與幾國打仗。肯定是北地在虛張聲勢,故意嚇唬我們。”

“這些年來,北地的州府經常遭受幹旱洪澇災害,災後免除百姓的賦稅,徭役。雖說有海貿,可比不上南邊的海船多,亦比不過南邊的海船收入豐厚。鹽茶賦稅方面,雖巴蜀產茶,能收取一些賦稅,可遠比不上南邊的茶葉之利。在鹽利一塊,北地則讓利給了百姓。臣以為,北地的財賦,無法支撐其打仗。”

“方尚書所言甚是,北地故意這般說,不過為擡舉自己罷了。”

李光面無表情坐在那裏,一言不發。趙鼎眉頭皺了起來,惱怒地道:“北地可有打下西夏金國並不重要。眼下襄陽失守,這才是重要之事!”

朝堂上的聲音終於小了些,先前彈劾過張俊的朝臣,開始咒罵起了他的無能:“襄陽十萬大軍,竟然落敗於婦人之手。張俊定是率兵投誠,那趙二十一娘天生狡詐,翻臉無情,見他無用,便將他殺了!”

立即有人附和道:“定是張俊無能,早就該將他召回臨安,否則,北地哪能那般容易取得襄陽!”

“刑寺丞,那張二郎可有招供?”

刑仲道:“如今張俊已死,死無對證,就算張俊有反叛之實,他也不會招供了。”

“還有張大郎,張小娘子,張保。他們這一房尚在,可不能大意了!”

李光聽不下去了,他臉一沉,看向坐在趙眘身後的邢秉懿,道:“眼下北地的大軍即將南下,諸位還只顧著排除異己,實在是無恥之極!皇上,太後娘娘,此風不可長,恐寒了武將的心呐!”

趙眘如以前一樣,只板著臉坐在那裏,默不作聲充作門面。邢秉懿面上看不出任何的神色,藏在深衣裏的手,緊緊拽成一團,指甲沒入手心,傳來陣陣痛意。

她猜錯了趙寰,猜錯了她的仁慈。

原來,她以前的種種作為,不過是假仁假義罷了。西夏與金國的那些城池,如何能與富饒的南邊比。

邢秉懿冷冷道:“北地要繼續南下,必會選幾條線。一是從廬州,取揚州建康;二是沿鄂州至徽州;三是由江陵到湘湖一帶,到更南邊的梧州,廣州府。無論如何,這幾條道必須守住!”

大殿內又陷入了安靜。

說守容易,主要是派誰去守?

李光這時朗聲道:“臣以為,不能打。”

殿內官員頓時嘩然,以前李光極力堅持抗金,甚至因此被貶了官。

邢秉懿也緩緩擡眼向他看去,問道:“李相何出此言?”

李光道:“臣以為,《大宋朝報》上所言真假,過一段時日便能得知。北地的賦稅收益究竟幾何,在座諸位不過是臆測罷了。北地與韃靼,安南,波斯大食的買賣往來,諸位可清楚北地因此取得的賦稅?端看每年到南邊的羊,一羊難求,甚至曾貴到二十貫一只,加之烈酒的獲利,北地的戶部財賦,絕非方尚書以為的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