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打臉

秦纓所言擲地有聲, 不僅讓竇曄瞬間變了臉色,便是崔慕之和竇氏其他人,也都驚得愣住, 謝星闌一錯不錯地看著秦纓,眼底像綴了星湖般澈明, 他沒想到短短半日,秦纓竟查到了竇氏這等隱秘。

竇啟光到底是一家之主,他最先反應過來, “縣主,你剛才說什麽?皮肉生意?”

秦纓頷首, 又冷眼看著竇曄, “半年之前, 你們城南護城河畔的豐慶樓死了一個樂伶, 那樂伶從酒樓二樓跳窗而亡,你們對衙門的說法,是說她和一個夥計有了私情, 且已經私定終身,後被那夥計辜負,於是她絕望之下跳河尋死。”

“當日那個叫碧荷的姑娘早上跳河, 傍晚時分衙門的人才趕過去, 仵作驗屍的時候,你就在邊上看著, 當時是冬天,姑娘的屍體早已經僵了, 邊上有人說她僵的古怪, 於是京畿衙門的嶽仵作對著眾人解釋了何為屍僵,你在那時便知道人死後何時僵直何時松軟, 因此,到了你謀害竇煜之時,便想到了利用屍僵制造死者遇害時間差的法子。”

嶽靈修就站在秦纓身後幾步,眾人聽見她所言,適才在心底盤桓許久的疑問也得了解釋,周顯辰便忍不住道:“剛才謝欽使說的時候我便在想他怎懂屍僵之法,卻沒想到半年之前他就知道這些了。”

竇曄喉嚨裏像塞了硬鐵,半晌才啞聲道:“沒錯,豐慶樓的確出過那等亂子,但那侍婢的確是因與人生私情而亡,她與一個叫長年夥計私定終身,已經被長年玷了清白,後來長年不辭而別,她生無可戀,這才尋死,怎就被你說成了皮肉生意,你縱然身份尊貴,也沒有如此空口汙蔑於我的。”

秦纓冷冷牽唇,“你豐慶樓裏的確有個叫長年的夥計,可碧荷卻並非因那夥計尋死,她跳樓之地,乃是在你們豐慶樓二樓的雅間,那雅間乃是客用之地,她一個樂伶便是要尋死,又怎會從客用之地跳樓?並且——”

秦纓秀眸微眯,“你那豐慶樓的二樓雅間布置別致,整個二樓長約二十丈,只有五間雅間,可每一雅間卻不到兩丈見方,那其他地方去了哪裏?”

竇曄唇角緊抿,“我們的雅間之內有暗室,乃是樂伶奏樂之地。”

秦纓冷笑,“只是奏樂?我今日已從一個被你們趕出酒樓的舊仆口中查到,那個叫長年的夥計,乃是京城以南萬年縣人士,他自幼父母雙亡,是跟著一個叔父過活,可你編出的信上卻說,是他與碧荷私定終身,而他母親無法接受碧荷的樂伶身份……”

她語聲一沉,“當日碧荷身死,有圍看的百姓報了官,你知道衙門必要調查死者死因,於是在衙門之人趕去之前編出了一封信,又給了長年銀錢令他離開京城,長年一走,自然是你們說什麽便是什麽,現如今你豐慶樓中還有樂伶十二人,今日我去樓裏點了一首曲子,卻只有六人會撫琴吹笛,其他六人任何器樂也不會,那她們到底是做什麽的?”

“昨天晚上我在東市豐樂樓外的巷子裏,看到你們酒樓的夥計在打一個奴婢,那奴婢名叫紅袖,打手看到謝欽使著官袍,心底害怕,隨口便說是紅袖偷了銀錢才被打,紅袖當著我們也認了此事,可今日下午我去樓中查問時,大家卻都不知紅袖偷錢之事,只說紅袖本是樓中樂伶,昨夜城東的富紳富員外點了她撫琴,可她卻死活不去,這才招來一頓打。”

秦纓這時轉身看向庭院之外,“我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被打的半死不活,就關在豐樂樓後院柴房之中,是她親口說你以樂伶之名豢養年輕女子,暗地裏卻並非令她們為客人奏樂,而是令她們若青樓妓館中的風塵女子那般以身侍人——”

眾人只看到秦纓和嶽靈修,卻並未看到一直跟在秦纓身邊的白鴛和沈珞,直到此時,庭院外更為昏暗的府中廊道上,白鴛扶著一個面頰青腫的紫衫女子慢慢走了過來,她鬢發散亂,眼角烏青,被白鴛扶著的手腕處也露出大片傷痕。

雖是傷痕累累,但眾人仍能看出她姿容秀美,並非尋常下人可比,她腳步蹣跚,眼底閃著忌怯,卻走得十分堅定,沈珞跟在二人身後護著,生怕這姑娘哪刻倒下。

竇曄也看到了紅袖,他眼底閃過陰厲,目光刀子一般落在紅袖身上,紅袖被他一盯,當下便頓住了腳步,但這時秦纓上前來從另一側扶住了她。

“你不要怕,有我在此,誰也不能傷你,這裏有金吾衛的欽察使,有京畿衙門的府尹大人,還有刑部的侍郎大人,他們都聽你說話,你有何冤屈,盡管告訴他們。”

紅袖一眨眼淚珠便落了下來,她怯怯地看向門口,只見著一片錦衣華服,他們各個目光沉郁,除了謝星闌面熟,她一時分不清誰才是能為她做主的青天老爺,她又往秦纓身邊縮了縮,“小女子名叫紅袖,從前在城南的雜戲班子裏學藝,半年以前,豐樂樓的少東家去我們雜戲班子裏挑樂伶,選來選去挑中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