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災劫需論規與矩

電光石火之間,靳觀一步踏出,臉上帶著幾若是面對生死的凜然與某種難以言喻的絕望,擡手朝著兩人面前的劍符伸出手去。

與此同時,是謝姜在踉蹌中的痛呼和悲鳴。

“師弟!”

聲聲泣血!

這一刻,唯有謝姜最能理解靳觀心中無盡的絕望與莫大的勇氣。

不論這會兒眼前的淳於淮自稱著“姑奶奶”,一身柔媚氣到底是想要發甚麽癲。

可他庭昌山修士馭諸符箓布下陣法祭壇,不顧及對自身肉體的損傷,強行拘來四方樹海元炁,加持於自身修為氣機之上,擢升境界,以勢壓人。

那麽乾元劍宗身為玉髓河北邊的聖地大教之一,兩人皆是親傳弟子,沒道理沒有反制的手段!

最明顯的手段,便在那一道劍符之上。

這非是尋常劍道玉符,靳觀第一眼看到時,便已經瞧的真切!

這是截雲峰一脈長老,金丹大修士,清泉道人的本命法寶!

道成大修士,渾渾然全數性命,既在丹中,又在器上!

這一枚甚至尋常時瞧不見靈光兜轉的劍符,唯有謝姜與靳觀明白,其中蘊藏著多麽可怕的力量。

而必要時候,作為同樣修行著截雲峰法統,修行著白虎臥雲劍罡的謝姜和靳觀,幾乎無需甚麽提前準備,就可以用自身修行根基,短暫的承接起大修士本命法寶,接引大修士道果神華鋪在修行前路,短時間內擢升境界,搏生死一戰!

能得以接觸金丹大修士的本命法寶,端的是無上機緣!

而能得道果神華的洞照與洗煉,更是修士莫大的造化!

可是這天底下從沒有十成十的好事情。

這樣的渾厚機緣,縱然能夠教修士在九煉丹胎之前幾乎道途通衢,瞧不見半點兒的瓶頸,可是丹田九煉之後,炁走丹陽,凝練金丹的過程,卻幾乎會成為修士的天塹!

蓋因為一脈法統萬古傳續,卻從沒有過一般無二的相同道果誕生!

蓋因為在走到這一步之前,已然有大修士的神華已經洞照過這段路,屬於另一個人的氣機與道果已經烙印下無法磨滅的痕跡!

路已經走過,如何再走?

道已經成就,談何道果?

因是,這一步天塹,幾乎要教人桎梏住,無法再有寸進!

他們都聊錯了,以為出手要面對的是一個煉氣期的淳於淮,以及一位更為不堪的鎮魔窟逃囚。

可如今後者還未見到,只前者就生了如此變故,電光石火之間,想要活命,想要逆轉形勢,非得要有人付出這樣的代價。

如今看,這一道命數,似乎要落在靳觀的身上了。

眼見得,這一步踏出,恍若是劍出無悔。

靳觀伸出的指尖離著那枚懸浮的劍道玉符幾乎只在毫厘之間了。

倏忽間。

一道無聲的嘆息響在樹海春時柔和的風中。

與此同時,一道朦朧的光暈從劍符之中散開,在看去時,那毫厘間的距離,就幾乎成了咫尺天涯。

靳觀的身形凝固在了半懸空中,仔細看去時,這一息間,恍若是天地皆寂,連樹海的搖曳也停滯在了這一息中。

光陰倒卷,歲月定格。

唯有那劍符之中,隨著光暈的迸發,明光愈演愈烈,再看去時,一道浩瀚的劍氣席卷,成了茫茫樹海之中唯一的存在!

下一瞬,靳觀倒退著一個踉蹌,被謝姜趕忙緊緊地攙扶住了胳膊。

兩人的面前,無量神華散而復聚,於劍符洞照之下,凝聚成滄桑童子的身形。

那身形朦朧模糊,似實然虛,隨風搖曳之中,仿佛下一瞬間,一陣風席卷而過,便要支離破碎開來。

可不論如何,清泉道人身形上那屬於金丹大修士的蓬勃氣息,卻是真實不虛的,卻是淩厲而如疾風驟雨的!

身形顯照之後,清泉道人兀自又嘆了一口氣。

他看向河口的方向,又看了眼身後的謝姜和靳觀。

“都是頂好的孩子,大師兄,不該如此的……”

話說著,清泉道人袖袍一甩,一袖劍光化作清風,裹著兩人直往玉髓河畔墜去。

與此同時,清泉道人折身看向淩空而立的淳於淮。

“你我兩家都壞了規矩,誰也不說誰了,剛剛的事情,剛剛你說的話,貧道權當是沒有看到沒有聽到,只是……屬於吾截雲一脈的靈物,貧道要取走!”

話音落下時,清泉道人正要一步踏出,擡起手捏著劍符,裹著劍氣洪流,就要朝淳於淮那裏探去。

淳於淮似乎是絕望地立身在原地,就打算這麽束手就擒,可他一雙眼眸越過清泉道人,卻看向他的身後,看向河口的方向,看向庭昌山的方向。

人心力算盡之後,便須得看一眼天意。

否則,金丹大修士的面前,抵抗與不抵抗,已經沒了甚麽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