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第3/3頁)

但好歹學過一兩年,又常年苦修字符,江白硯筆觸漸漸流暢,和他性子一樣,是偏於簡約的畫風。

施黛湊近了看,紙上是兩個煮茶的小人,身後窗牖大敞,飛雪漫天。

她笑逐顏開:“好看。”

冬天在這兒,春天也不遠了。

想起曾經送給江白硯象征一年四季的生辰禮物,施黛鋪開另一張紙:“春天呢?”

她搶先畫下:“春天要放風箏!最近老是出事,我們忙來忙去,一直沒機會出去玩。”

江白硯輕揚唇角:“嗯。”

他想了想,在一旁落筆:“春朝踏青,曲水流觴。”

曲水流觴宴,指的是在彎曲水道裏放置酒杯,酒杯順水流到誰身邊,誰就拿起飲下。

在長安,這是百姓們春天消遣的風雅舊俗。

施黛瞅他一眼,似笑非笑:“你的酒量……”

想打敗江白硯,正面對決的可行性少之又少,最直截了當的法子,是給他灌酒喝。

這人一杯倒。

“夏天的話,”施黛握起筆,“吃西瓜,去海邊。”

盛夏熱得厲害,她大可抱著江白硯納涼。

說不定,還能順便抱一抱鮫人尾巴。

江白硯在空處添:“暑意正盛,可泛舟遊湖。”

“秋天——”

施黛想了想,畫個又大又圓的月亮:“中秋賞月,闔家團圓。你和我爹會做吃的,我們試試自制月餅。”

安靜片刻,江白硯輕聲道:“秋高氣爽,賞桂賞菊。”

施黛適時接話:“吃桂花糕栗子糕和蟹膏!”

江白硯很輕地笑:“好。”

一年四時的閑情趣致,被他們逐一畫在四張宣紙上。

晃眼望去,好像真的和她過完了一生。

他定定凝視,聽施黛說:“要說到做到哦。”

江白硯未語,擁她入懷。

他昨夜幾乎沒睡,不願浪費所剩不多的時間。

預感到邪氣的洶湧滋長,江白硯用了大半個晚上,把余下的鮫淚縫上嫁衣。

回房後,借由燭光,他久久凝望施黛的睡顏。

細柳眉,杏子眼,瓊鼻朱唇,若笑起來,露出兩顆虎牙。

是她,也只能是她。

俯身埋首於施黛頸窩,江白硯開口:“喜歡你。”

他的側臉抵著施黛脖頸,呼出的熱氣全落在那處,又酥又癢。

和體溫一同傳來的,是江白硯平穩有力的心跳,每次呼吸,都聞得到清淺微香。

沒忍住輕顫,施黛不知怎麽,下意識問他:“有多喜歡?”

江白硯似乎笑了下。

“什麽都能給你。”

他道:“我有的,盡數予你,我沒有的,便奪來贈你。”

這話換作尋常人說,無疑不切實際。

但江白硯有底氣,也有實力。

才氣無雙,不世之才,一劍無出其右。

直至此刻,他方顯出少年人獨有的桀驁與篤信,凝眸對施黛道:“你所思所念,我皆可為。”

江白硯說得認真,像是承諾。

盛滿燭光的桃花眼近在咫尺,一瞬驚鴻,瀉出劍光般的凜色。

怦然心跳聲裏,施黛忽然想,如果江家滅門案未曾發生、江白硯不是由邪祟挑選的容器。

他理應如此刻一樣,風骨亭亭,鮮衣怒馬。

可惜沒有如果。

心緒難言,施黛一把抱緊他:“不需要。”

她悶悶說:“我只要你就夠了。”

眉間風雪化開,江白硯溫聲:“好,我是你的。”

“既然是我的,”施黛深吸口氣,“不許受傷,不許自傷,也不許總想有的沒的。要不然——”

她抿起唇,右手下探,觸及江白硯手背。

指尖掠過冰涼肌膚,來到他掌心,順勢合攏。

以禁錮的姿態,施黛與他十指相扣。

世上哪有真如朝陽一般,純然無瑕、心無雜念的人。

從小咬著牙一路往上爬,比起常人,她執念更深,也更堅決。

面對施黛,江白硯願意褪下滿身尖刺,贈予她少有的溫馴。

置身於江白硯眼前,她亦能破天荒地傾吐執欲,袒露朝陽下晦暗的陰翳。

施黛說:“我有時也會想,要把你關起來。”

她握得太緊,江白硯沒掙紮。

他只垂眸一笑,縱容應聲:“關起來也無妨。”

下一刻,江白硯問她:“嫁衣,你想看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