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相思引(十一)已修
宋矜醒來時, 天已大亮。
抱著的胳膊手感不如蔡嬤嬤綿軟,宋矜有些不習慣,迷迷糊糊醒來。鼻端是淡淡蘇合香, 摻雜著墨香,是令她十分熟悉的味道。
對方紺青衣襟早被揉皺, 腰間帶子都被她扯散了。
裏間交疊的中單卻嚴實, 宋矜本能往上看, 卻見衣領上是隆起的喉結, 和青年利落流暢的下頜線。大概是夙夜的緣故, 下巴上有淡青的胡茬,並不明顯。
宋矜想到昨夜自己對蔡嬤嬤的撒嬌,呼吸驟停。
她屏息松開手, 小心躲開。
但閉眼思前想後了一番,她終於睜眼決定叫醒謝斂。
昨夜做的事左右是避不開了,與其裝死, 不如老實對他道歉。
謝斂這麽好說話,肯定會諒解她的。
於是宋矜睜開眼,正遲疑間, 喉間的癢意卻先一步帶出咳嗽。她咳得淚眼朦朧,腦子發懵, 一時間算是什麽都顧不上了。
斜側伸出只手,輕拍她的後背。
謝斂為她喂過水, 又順了後背過後, 才又低低問她:“頭疼可曾好一些了?”
他眸色一如既往岑寂深沉, 語調溫和從容。但眼前的青年衣襟松散, 烏發垂落幾綹到額骨處,低垂的眼瞼下藏著淡青陰影, 有些與往日不一樣的疏懶散漫。
宋矜收回目光,抿著唇搖頭。
其實還疼。
但昨夜的記憶還在,她知道自己撒起嬌來是什麽樣子,簡直是半點臉都不要的。還有他散開的衣襟,弄不好就是她扯散的,這簡直是要命。
宋矜窒息到臉色煞白。
“若還是難受,先吃鎮痛的藥。”謝斂卻似乎更擔心了,也不顧上自己儀容不整,扶著她坐起來,“等船靠了岸,便先去醫館施針。”
察覺到謝斂的目光緊緊落在她臉上,宋矜就更窒息了。
她克制住崩潰,心虛道:“昨夜……我沒對謝大人做出什麽不該做的……”
話一出口,宋矜便覺不妥閉了嘴。
看著謝斂冷冽沉靜的面容,覺得他大概不想聽她說出什麽不太禮貌、甚至輕薄於他的詞語來。
於是她組織措辭,準備更委婉體面地詢問。
謝斂卻默了默,淡看了她一眼。
“倒也未曾。”他說。
於是宋矜松了口氣,他卻又補了句,“你臉色慘白,是因為擔心這個?”
謝斂安靜等了片晌,女郎終於可憐巴巴地擡起臉來,閃爍眸裏分明就是這個意思。如此情態,可憐可愛,令人不忍苛責。
甚至連謝大人都叫出來了,可見是真的慌了。
“無妨。”謝斂遲疑道。
然而女郎眼睫一顫,蒼白的臉頰還是滲出紅暈,越來越紅。她恨不得把臉埋進被褥裏,卻又強撐著,氣息微弱又可憐地瞧著他,補充道:“我……怕你惱我。”
謝斂眸光落在她耳畔。
汴京曾有一樣極出名的胭脂,他曾被秦念吵著去鋪子看過一眼,鮮妍澄明,卻遠不如宋矜面色動人。
這沒由來的念頭,卻令他也是一怔。
女郎又低咳起來,瘦弱的肩背微顫,片晌指間滲出鮮紅的血絲來。
謝斂顧不上別的,下意識伸手接住她。
她還未櫛發,烏黑長發披散了滿床,襯出一張雪白單薄的臉。雜亂呼吸落在他脖頸間,帶著潮濕的癢意,身軀也帶著久病的無力。
而此去嶺南十分遙遠。
尚且在江陵她便病成這樣,更不要說穿過荒蠻遙遠的五嶺,去往煙瘴之地。
謝斂心中幾度考量,還是忍不住生出點焦灼來。
一時間,屋內岑寂。
見他不做聲,宋矜心中還是不安。
她捂住咳嗽的唇,忍住生理性的淚水,掙紮著問道:“無妨?那我是不是真的……”做了太失禮的事。
話未說完,謝斂便朝她看過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對方似乎有些近乎心疼的慍怒,但即刻歸於沉默。片晌,她才聽見對方低低道:“沅娘,我是你的夫君。”
她心口被悶叩一聲,發麻。
宋矜越發心虛了,兩人的婚約是心照不宣的權宜之計,算不得真。但這話她無法戳破,只好也沉默,抿唇不再說了。
或許是見她不做聲。
謝斂又說:“只要你想,做什麽都無妨。”
宋矜陡然生出種,自己是個登徒子的錯覺,有氣無力地乜了謝斂一眼。
她才不想輕薄他。
但喉間一直癢,她再也無力和他掰扯。
因為持續發燒的緣故,她的意識也不太清晰,稀裏糊塗竟有打起盹來。歡迎加入企,鵝八八傘令七棄嗚傘流正理本文只是恍惚間,想起昨夜窗外晃動的人影,她還是下意識攥緊了謝斂的衣袖。
青年坐在她身側,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窗外水波瀲灩,偶爾有白鷺掠過水面,兩岸青山迤邐而過,傳來子規聲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