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3/4頁)

面對責問,師暄妍咬住了朱唇,隱忍不答。

隔了半晌方才小聲問道:“母親睡了麽?我有話對她說。”

蟬鬢道:“夫人並未入睡,今日江娘子誤入獵場,被流矢所傷,受驚過度,夫人正陪江娘子。”

今日,那兩個突然沖將出來,攔住自己去路的人,便是受了江晚芙所使。

可惜後來林中長箭飛出,那二人均未能留下活口。

也算是死無對證了。

那兩人後來並未回去對江晚芙復命,她心下不安,便故意做出動靜來,吸引侯府諸人的目光,順道將自己摘清,倘或師暄妍告發,沒有確鑿證據,無人會相信。

就算有確鑿證據又如何。

比起她,開國侯與江夫人似乎都更願意相信江家人的嘴呢!

回廊盡頭花樹搖曳,在月華籠絡下,宛如枝頭覆蓋著晶瑩薄雪。

師暄妍抱住湯婆子,赧然道:“本也不是什麽大事,明日再說吧。”

蟬鬢自二娘子回府以後,便一直跟在她的身旁,得家主指令,暗中探查二娘子人品心跡,這段時間以來,蟬鬢對此無時或忘。

但就她所觀,二娘子性格怯弱,就連下人欺淩到頭上她都能寬仁,不大像家主說的“暗懷籌謀”,除卻近來於離宮之中形跡鬼祟以外,蟬鬢沒有覺出任何異常舉動。

但二娘子幾回漏夜歸來,不知是見了誰,昨夜裏,更是繡履都丟失了一只,衣衫褶皺,頗有些困窘之意。

蟬鬢將此事回了家主,家主命令,繼續盯著。

今日,家主正為了江娘子被流矢所傷一事分心,想必誰也無暇顧及這位二娘子,蟬鬢也不想前去打攪。

“娘子,夜色已深,請回寢房沐浴更衣。”

師暄妍看上去仍是溫和無害,寬宥,善解人意的纖弱姿態,微微笑著,榴唇下貝齒輕綻:“好啊。”

江晚芙傷了。

沒人再會關心,師暄妍為何這麽晚歸來。

太子冠禮結束了,各方賓客都登上了打道回府的車馬。

天色放晴,馬車穿行在直道間,兩側樹木蓊翠,透過林葉,日影的花紋自華蓋上閃轉騰挪,變化萬端。

師暄妍與江夫人、江晚芙共處一駕馬車。

江晚芙傷在右臂上,用繃帶纏了一圈一圈,江夫人怕她的臂膀落下來,在顛簸的車馬中碰上硬物,便一直不嫌疲憊地輕輕托著江晚芙的肘。

江晚芙臉頰微紅,與江夫人靠在一處,望向對面,沉默地撥弄著如意鎖的師暄妍。

江夫人也聽得了一串鈴鐺輕細的響聲,看向師暄妍掌中的如意鎖:“般般,你手裏拿的是什麽,我從未見過。”

師暄妍撥弄如意鎖的動作一停。

原來,他們早已不記得了。

她柔婉含笑,將青絲撥過耳後:“無甚,只是一個老物罷了。”

說完便將如意鎖收好,藏回了腰間的竹青色纏枝葡萄紋香囊。

其實她也忘了,若不是“封墨”讓人把這塊如意鎖還給她,連她都已想不起來,幼年在江家受盡苦楚的自己是如何珍惜寶貝這塊金鎖的。

這是父母愛她的明證,仿佛只要抱著這塊寶貝,他們遲早回來看她,接她離開的。

可後來,江晚芙去了師家。

一年、兩年,爹娘始終沒有來。

記不清什麽時候起,她也不再稀罕這東西了,也並不覺得它能帶來慰藉,只是掛在身上習慣了,才一直佩戴著。

江夫人不再好奇,垂首托住江晚芙受傷的右臂,切切叮囑:“以後,萬萬不可如此大意,幸得昨日狩獵場上襄王殿下發現了你,送你回來,若是遲上一時三刻,只怕就不止傷在臂膀了。”

江晚芙面色含羞,小鹿般的眼微微閃爍:“知道了娘……”

話音落地,江晚芙神色緊張起來,似乎為自己的沖口而出懊惱,後悔地望了眼江夫人,又愧疚地瞥了眼師暄妍。

她欲蓋彌彰地展示著,她與江夫人的親密,師暄妍早已見怪不怪。

她認了江夫人為母,開國侯為父,師暄妍早已從下人口中知悉。

難為他們一家三口,還願意給她一點顏面,在她面前稍稍遮掩三分。

江夫人內疚:“般般,其實你妹妹……”

師暄妍淡淡一笑:“我知道。”

她坐在馬車裏,似一尊玉像,烏眸如嵌在玉像上的黑曜石般,漆黑有光,凝然不動。

兩側摩挲過車窗的樹影落在少女宛如削成的兩肩,車中光線黯淡,遮去了她長睫底下情緒翻湧的秋水眸。

不過稍後,她轉而望向車外。

驀地,她的身子靠向了車窗,一股食流頂到了咽喉。

江夫人見她身體不適,也是吃驚,連忙問道:“般般?”

師暄妍靠在車窗旁惡心幹嘔不止,並制止了母親搭過來的手,往身後推了一推:“女兒無事,也許是受不得顛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