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白露

這話立刻引發了她的警惕, 雖知道皇帝不至於做出那麽不要臉的事兒來,但太皇太後安排的這個局,未免對她太不利了。

嚶鳴怔怔盯著他,“您為什麽要咽唾沫?”

皇帝遲疑了下, “朕咽唾沫了嗎?”回過神來不由惱羞成怒, “你這人真霸道,就算朕咽唾沫了, 和你有什麽相幹?你管得也太寬了點兒。”

可這種情境下,孤男寡女在湖心裏飄著,這湖泊十裏大小都不止, 四周沒有人煙,男人沖著女人咽唾沫, 能是什麽好事兒麽?

嚶鳴也不願意往那上頭想, 但皇帝之於後宮女人,唯一可做的就是那點事兒,她不能不感到自危。況且她是知道的,他已經好幾個月沒翻牌子了,這夜深人靜的時候, 誰知道他心裏在琢磨什麽!

“您是一國之君,飽讀詩書。”她不自覺掩了掩脖子, “奴才是十分敬重您的。”

皇帝簡直要笑出來,“你真是滿口仁義道德, 滿肚子男盜女娼。你打量朕會對你怎麽樣?放心吧, 朕壓根兒就瞧不上你。”

這句話要是放在平時, 多少會讓人覺得心裏不舒服,但用在這種環境裏,嚶鳴覺得尚可以接受。她松懈下來,扶著船篷四處張望,“您說德祿發現您不知所蹤了,會不會來找咱們?”

皇帝覺得希望不大,“要是他沒見著太皇太後,倒還有幾分可能。”見著了就不用說了,太皇太後要是答應讓他來,也不至於把這撐船的都弄沒了。

這麽大片水域,到處黑洞洞的,嚶鳴覺得有點兒可怕。她不敢在船頭站著了,不會水的人,萬一掉下去就是個死,這麽著可能正稱了皇帝的意兒了。於是忙躬身下船艙,探手把船頭的盤子拖了過來,“您餓麽?”

皇帝搖搖頭,雖然他很願意和她有獨處的機會,但他更希望是在一個舒服的環境裏,哪怕各自躺著半邊炕,也比飄在水上好。

他不吃,嚶鳴卻有點兒餓了,肚子很應景兒地叫喚了一聲,她不大好意思的樣子,伸出兩指捏了塊豌豆黃,一面說:“奴才真不喜歡吃這個啊。”一面把糕點送進了嘴裏。

皇帝調開了視線,看向天上那一彎細細的弦月,心道這世上還有你不愛吃的東西嗎?別給自己找臉了!

嚶鳴小心翼翼撲撲手,抽出帕子掖了嘴,赧然沖他笑了笑,“沒什麽挑揀的時候,這豌豆黃還挺好吃的。”一手牽起了酒壺的耳朵問,“您喝酒麽?奴才給您斟一杯吧。”

皇帝蹙起了眉,“你這會子讓朕喝酒,不怕朕酒後亂性?”

那只伸到半道上的手果然又縮了回來,轉而把酒盞擱在甲板上,氣定神閑道:“空心兒喝酒對聖躬不好,還是算了吧。”她扭頭看看湖面,又問,“主子,您會不會鳧水?”

皇帝覺得這個問題太刁鉆了,他一個好好的皇帝,六歲即位,哪裏有機會去學鳧水!可是直接說不會,又很沒有面子,便道:“朕會滑冰。”

她顯然愣了一下,可能一時沒想明白鳧水和滑冰究竟有什麽關系。不過他不會鳧水的事實她很快就領會了,端著點心碟子說:“那咱們都得留點兒神,不能再上船頭去了,掉下去可了不得。其實這附近必定有侍衛守著的,您要是不信,奴才喊一嗓子‘萬歲爺落水了’,您瞧他們來不來救您。”

皇帝當然不能接受這種糟心的提議,“朕是可以讓你拿來蒙人的麽?”

她知道他不會答應,沒事兒人似的說:“奴才是打趣兒呢,您聽不出來麽?”

皇帝別開了臉,靠著船篷,沒再搭理她。

乜眼瞧瞧她,她似乎並不著急,慢悠悠繼續吃她的糕點。這樣天塌下來也不管的脾氣,真是叫人牙根兒癢癢。皇帝覺得她起碼應該表現出一點兒憂心的模樣,畢竟大晚上在湖面上飄著呢。可她就是不,她四平八穩享受著她的悠閑時光,仿佛不管何時何地,她的內心永遠是充實且熱鬧的。他甚至有些懷疑,別說是兩個人困在湖心裏,就是單只有她一個人,她照樣也不慌不忙。

明明說不喜歡吃豌豆黃的,還不是吃了一塊又一塊!皇帝道:“你常這樣說一套做一套麽?”

嚶鳴怔了怔,沒明白他的意思。見他直直看著盤兒裏為數不多的點心,就想著他大概也有點兒饞了,遂往他那兒遞了遞,“宮裏主兒們別提多待見我,她們沒完沒了和我說話,鬧得我中晌沒吃下什麽東西。”

皇帝腹誹不已,別不是知道晚上有大宴,留著肚子預備胡吃海塞吧。沒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眼下一碟子點心都能將就,真是個沒心沒肺的主兒。

“她們哪裏是待見你,不過見風使舵罷了。”點心碟子到了面前,他避無可避,伸出一根手指撥開了點兒。

她倒是心大得很,說見風使舵也是好的,“這是賣萬歲爺面子呐。”一面說,一面捏著一塊糕點放進了他手裏,“這兒沒有第三個人,您不必端著了,吃點兒墊吧墊吧,不知道他們多早晚才來接咱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