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白露(2)

他自然等不來她的回答, 同上回不一樣,上回她還能夠著他的肩,喋喋不休和他講一些為人處世的大道理。這回夜闌人靜,艙裏也昏暗,他有一程子沒和她說話, 她就睡迷了。

她睡著的樣子, 有種極其可愛的況味。皇帝讓她側躺下來, 枕在他的腿上,她仰面朝上, 五官靈巧一覽無余。那纖長濃麗的眼睫,挺翹的鼻子, 還有嫣紅的臉頰,無一處不是他滿意, 無一處不惹他憐愛。

多像個孩子, 以往她在禦前混日子, 因著尊卑有別,她很少有仰臉看他的時候。很長一段時間,他對她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她才進慈寧宮那天, 當時匆匆一瞥, 那一瞥並沒有給他帶來驚艷的感覺,她不是那種一下子就能吸了人魂兒的姑娘,她是第二眼美人。然後漸漸地越看越順眼, 越看越熨帖, 熨帖到骨頭縫兒裏, 病灶就從那個地方生長出來,藤蔓一樣纏裹住他。以至於後來見了無論哪張臉,都下意識拿來和她作比較,可惜沒有一張臉能賽過她。並不是別人的臉不美,只是因為不入他的眼,只有她,才是為他量身定做的。

她吃醉了酒,鼻息咻咻,像只小獸。蓬頂上料絲燈瀉得廊檐前一地光瀑,暈染了她的眉眼。他看見她眼睫輕顫,大概正做什麽激烈的夢,眉心蹙起來,似乎有些無奈的模樣。

皇帝抿唇輕笑,不敢去觸她的眼睫,擡起一根手指,隔空描繪她的輪廓。她的臉頰還有稚嫩之氣,從側面看上去團團的,不如正面瞧著那麽清冷堅定。他像得著了一個新玩意兒,顛來倒去地打量,不斷有新的發現。原來她的唇形也生得極好,飽滿又玲瓏,五官拆分開處處無可挑剔,合起來又有什麽道理不好看呢!

這是個巨大的誘惑,他的手有強烈的意願,想沖破矜持的桎梏,想去試試那種觸感。他猶豫了很久,五指握了松松了又握,最後擡起來,落下去,落在那瑩然的紅唇上。

指腹輕輕遊移,這麽做其實有些不君子,她要是醒著,八成會大叫“您摸我嘴幹什麽”。其實她真是個不解風情的女人,就像這鐲子,她怎麽能相信是老佛爺送的呢,明明應該知道是他的手筆啊!橫豎心很累,他怨懟地在她臉頰上掐了一下,這一掐忽然有了新發現,他把兩只手按在她臉上高高興興一通揉搓,全然不管她會不會醒過來,醒了更好,好陪他說說話。

這麽一番折騰,她果然被揉醒了,睜開惺忪的眼,不認識他似的,口齒不清地大呼小叫著:“我要把你的爪子剁了!”

皇帝怔了怔,知道那個吃醉了酒百無禁忌的靈魂回來了。通常這種情況下講道理是沒有用的,只有比她更混賬,才能徹底制服她。

“你躺在哪兒呢?躺在朕身上了!朕要把你的腦袋擰下來,眼睛摳下來,看你還睡!”

她氣得呼呼喘,這船艙的橫档太窄了,她躺下正好一個身子的寬度,沒有地方供她借力。她想撐起來,幾回都沒成功,勾起身子又砸下來,勾起身子又砸下來,氣惱得大喊:“你這妖僧,施了什麽法術,放我出去,我要和我兒子團聚!”在皇帝疑心她白娘娘上身時,她如隕石一樣砸下來,轟然砸進了他腿心。

皇帝只覺一陣牙酸般的痛,然後那痛楚從一點擴散開,痛得他冷汗直流。他一面吸氣一面咬牙,“你這個傻子!”

她渾渾噩噩還不忘還嘴,“你才是傻子……傻得流油……”

他知道和喝醉的人沒什麽可計較的,但還是忍不住呵斥:“你好大的膽子,弄痛朕了,江山社稷會斷送在你手上的!”可是那個危險的腦袋,他竟沒有想過要把她搬開。他只知道搬開了就得強迫她站起來,她現在的樣子,哪裏還站得穩!

人品好不好,醉酒的時候最能夠體現。嚶鳴是個腦子灌滿漿糊,仍舊很有擔當的人,聽說弄疼了他,她就想作出彌補,“哪裏疼啊?我給你呼呼……”她撓了撓頭皮冥思苦想,然後從他胸前往下摸,一直摸到了下三路。

皇帝發出一聲低吟,雖然這聲低吟很不合時宜,但他確實忍不住,只覺毛孔洞開,要被這二五眼整治死了。

“別……”他說,往後仰了仰,“你別亂來。”

這一仰,被她發現了病根兒,頓時萬分愧疚,喃喃說:“我的腦袋這麽厲害……都腫了?”

於是又摸又揉還帶吹,皇帝已經慌得不知怎麽辦才好了。那久曠的去處被她調動起前所未有的熱情來,他氣息紊亂,面紅耳赤,這是帝王生涯多年從未遇見過的變故,他沒有經驗,慌不擇路。

其實應當阻止的,可是他沒有,他可恥地享受著這種迷亂又震撼的欲望,甚至感到激情澎湃。這個女人他好喜歡,且不久之後就要當他的皇後了,就算有些親密的舉動也沒什麽,橫豎他會負責的。她的手壓在上頭,他壓住了她的手。她不明所以,擡起一雙醉眼看他,以為他疼得厲害,撅起嘴唇,隔著衣料又吹了兩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