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白露(第3/3頁)

嚶鳴被他堵得噎了半天,最後憋屈地應了個是,“人活著,總不能那麽隨心所欲,奴才從來不去想不可能的事兒。要說喜歡外頭天地廣闊,我在府裏那會兒,也沒有多自在,天天兒也是這麽過。其實在哪兒活都一樣,在家裏的時候身邊都是至親的人,出了門子就是過別人家的日子,姑娘大了不都是這樣嗎。”

所以她對能不能出宮待嫁也沒有多大執念吧?皇帝試探著問:“聽說太皇太後不叫你出宮,你心裏有怨氣麽?”

她聽了慢慢搖頭,“主子怎麽吩咐,奴才就怎麽做,不敢有什麽埋怨,我知道老佛爺都是為我好。”

可是這話裏藏著那麽深濃的不甘,他聽得出來。他又有些氣惱,為什麽她那麽剔透的人,竟一點兒也看不出他的用心呢。他作為一個皇帝,多少的第一次全用在了她身上,她是個泥胎嗎,為什麽到現在還無知無覺?

皇帝滿腹心事的時候,嚶鳴確實很坦蕩。迄今為止,她也只發現了皇帝態度上的轉變,也許是因為相處日久的緣故吧,他除了偶爾白她一眼,再沒出現過曾經的那種深惡痛絕的神情。她知道他立於萬人之上,這樣已經很好了,畢竟她幹阿瑪和阿瑪兩個人聯手,壓制了他十幾年,這種怨恨哪裏是一朝一夕能消除的。她的要求也不高,只要大婚後相安無事,他願意來瞧她,往她那兒走走,她好酒好菜款待他;要是他不願意來,那就面兒上做一對好夫妻,太皇太後跟前交代得過去,天下人跟前交代得過去,就成了。

她一向看得開,但想完了這些又發愁,心裏空落落的。酒壺裏的酒不知不覺下去了一半兒,再拎起來,不敢置信地搖了搖,是真的,只剩壺底下一點兒了。怪這果子酒太好上口,她喝到後頭竟給忘了,於是腦子糊塗起來,眼皮子也愈發沉重了,天上的一彎小月漸漸變成了兩彎,她覺得自己可能要撐不住了。

皇帝悲涼過後心空如洗,他向來自律,也懂得調節心態,不痛快的事兒不能在心上停留太久,如果事事堆積,只怕也活不到現在了。正茫然看著外面發呆,忽地一個輕輕的分量落在了肩頭,他下意識扭頭看,看見她的臉頰,離得那麽近,甚至聞見了她身上的脂粉香。

心頭頓時狂跳起來,他手足無措,“皇後,你別想借機輕薄朕!”

可他的皇後沒有說話,仔細聽,居然聽見了微鼾陣陣,她就這麽睡著了?

心真大啊,深更半夜,四下無人的地方,居然靠著男人睡著了,別不是想裝睡引誘他吧!皇帝腦子裏只管胡思亂想,越想越激蕩,忍不住推了她一把,“朕是正人君子,沒到大婚那晚,朕是不會碰你的,你快死了這條心吧。”

然而她毫無反應,好像真的睡著了。睡著了就什麽都不知道了吧?那個分量壓得他心慌,他又叫了她兩聲:“皇後啊?皇後?嚶鳴……”她的臉像擀面杖似的,在他肩頭滾了滾,然後又沒聲息了。皇帝覺得她這麽睡要落枕的,於是好心地探過一條臂膀攬住了她,肩頭再一撤,她就靠進了他懷裏。

如果她現在醒著,一定能聽見他擂鼓一樣的心跳。他讓她在胸口停留了一會兒,腦子裏白茫茫的,什麽都想不起來了,心裏只剩一片浩大的渴望。單是這樣靠著還不夠,他暈沉著,又擡起另一只手緊緊摟住她,顫巍巍把臉頰同她的貼在一起,有些難過,又有些委屈地在她耳邊低語:“嚶鳴,朕很喜歡你。現在開始,你也喜歡朕,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