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小雪(第2/3頁)

嚶鳴說:“後宮是個大染缸,什麽顏色都往裏頭倒。我善於攪合,一攪合顏色就統一了,這麽著大夥兒都差不多,就能處得很好。”

皇帝詫異地看著她,“朕可沒說你是攪屎棍,這個比方是你自己打的。”

嚶鳴愣了下,“我說自己是攪屎棍了嗎?話還不是從您嘴裏說出來的!我要是攪屎棍,您的後宮成什麽了?太皇太後和皇太後成什麽了?”

這下皇帝有點怵了,忙道:“朕沒這麽說,朕是給你提個醒兒,是你想多了。”

嚶鳴氣哼哼別開了臉,“您等著吧,我非得和皇祖母告狀,讓她好好收拾您不可。”

皇帝腹誹起來,說著觸犯天威的話,還一口一個您啊您的,果然是只口蜜腹劍的笑面虎!

當然,皇後要是真的告狀,他少不得吃一頓掛落兒。帝王家對外是天下第一家,隨便拎出一個人都是一等一的主子,但關起們來在自己家裏頭,祖是祖孫是孫,半點不敢逾越。嚶鳴的好處在於,她的出現能緩和那種略顯局促的氣氛,祖孫間話題也不再只圍繞朝政打轉。皇祖母喜歡她,皇帝愛重她,她兩頭拉攏著,帝王家也會有種尋常家子的溫情。到最後皇帝總結出一個道理來,無論如何,家裏不能缺個女人。

嚶鳴呢,大婚前雖在宮裏住了半年,但今兒是大婚後頭一回進慈寧宮,心境倒是大不一樣了。她恭恭敬敬給太皇太後和皇太後敬茶,那種赧然的神情,是小媳婦見長輩的神情。

太皇太後把一柄如意交給她,笑道:“好孩子,打今兒起咱們可真是一家子了,願你與皇帝吉祥如意,百年好合。”

嚶鳴磕了頭道:“奴才謝皇祖母恩典,日後必定恪守本分,盡心侍奉皇祖母與皇額涅膝下。”

復給皇太後見禮,皇太後同賞了一柄如意,願望很簡單,“別的沒什麽,早生貴子就是了。宮裏歲月多寂寞,有個孩子才熱鬧呢。”

太皇太後如釋重負,坐在南窗下不勝唏噓道:“早前皇帝的婚事,一直是我心裏最大的牽掛,如今好了,看你們成了婚,我的大石頭也落地了。太後雖說得直白,其實我心裏也是這樣想頭兒……”頓了頓復一笑,“王朝穩固,還是要子嗣健旺才好,我也不是催你們,終歸勤勉些不會有錯的。”

嚶鳴和皇帝尷尬對視了一眼,垂手道是。老太太這個“勤勉”,真是說得十分含蓄了。

長輩給完了示下,接下去便沒有什麽要緊事了。天兒漸涼,屋子裏寒浸浸的,太皇太後一生節儉,沒到燒火炕的日子,只拿火盆攏了炭。大家圍爐而坐,爐火是淺淺的藍,嚶鳴和皇帝促膝坐在一起,時不時對視一眼,有新婚小夫妻難以言說的溫暖。

只是這四人說笑的時候沒有維持太久,很快便有大批嬪妃殺到。照著禮節是這樣的,大婚第二天,皇後原該率領一眾小主給太皇太後和皇太後請安,這種事本不需要上頭吩咐下去,就該有後宮次於皇後的妃嬪召集。但因貴妃受了申斥,後宮便一盤散沙似的,最後還是恭妃和怡嬪上承乾宮求見春貴妃,請貴妃帶領眾人入慈寧宮行禮。春貴妃眼下還在禁足,聽了恭妃的話左右為難。

恭妃極力遊說:“這會子正是和皇後娘娘握手言和的時候,貴主兒今日不露面,往後哪裏還有露面的機會?”

春貴妃搓著手,低著頭,臉上神情黯然,“只怕那位皇後娘娘不待見我。”

怡嬪和恭妃交換了下眼色,笑道:“貴主兒聽我一句勸吧,皇後娘娘待見不待見您是其次,您得在老佛爺和皇上面前露臉。遙想當年,先皇後就是這樣一裏一裏失寵的,有了年紀的人和孩子一樣,誰走得勤些近些,就和誰親。咱們原是不打緊的,進宮多年的老人兒,橫豎就是這樣了,可貴主兒不同。您和皇後娘娘是前後腳進的宮,您進來就冊封了貴妃,可見老佛爺和皇上還是顧念您娘家阿瑪和敏貴太妃的。早前犯了點兒小錯,沒什麽要緊,打今兒起和皇後娘娘重修舊好。皇後娘娘才大婚,不好意思駁您的面子,您這會子不邁出這步,往後萬歲爺就真忘了有您這個人了,您打算步孝惠皇後的後塵嗎?”

這麽連嚇帶騙的,到底把春貴妃拱了出來。

其實人人都有各自的念想,繼皇後聖眷隆重是不假,但也不能常年霸占龍床吧!這時候大夥兒在萬歲爺跟前走一圈,不說旁的,讓主子記住這張臉也是好的。

於是後宮主兒們盛裝來了,嚶鳴是頭一回看見人聚得這麽齊全,嬪妃們向她行叩拜大禮,她擡手說“伊立”。然後起身下腳踏,率眾人向太皇太後、太後及皇帝行三跪九叩大禮。

家禮亦是國禮,每一步都需小心謹慎,她以手加額拜伏下去,起身的時候有左右攙扶,但一錯眼便看見了春貴妃。貴妃紅著臉接替了豌豆,小聲說:“主子娘娘,昨兒是您的喜日子,奴才們不能到賀,只好在各自的寢宮為娘娘祝禱。今兒是大婚後頭一天,合該奴才領著各宮嬪妃來給娘娘磕頭,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