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小雪(第3/3頁)

她支支吾吾有些說不出口,嚶鳴笑了笑道:“不必說了,我都明白。事兒既然過去了,就別放在心上了。”

春貴妃道是,暗暗松了口氣,有些畏懼地看了看皇帝。皇帝垂著眼,慢慢盤弄他的迦南手串,對她們的對話置若罔聞。關於朝堂和後宮的平衡,以前沒有皇後,少不得叨擾太皇太後。如今有了皇後,她有她的處置手段,他只問前朝,不管後宮事。偌大的家國天下,各有各的分工,要是胡亂插手只會壞了規矩,往後再想整治,就得傷筋動骨。

春貴妃有些失望,好容易鼓起的勇氣,皇帝竟沒有半句下文。她不明白,她和皇後出身差不多,娘家甚至更有優勢,進宮後也曾得過皇帝許多賞賚,聽過幾句溫存的話,若是沒有一點兒喜歡,為什麽當初要封貴妃?為什麽要留人在宮裏?難道僅僅是為了籠絡忠毅公府嗎?

她憂心忡忡,和這一團喜氣有些格格不入。太皇太後不愛太熱鬧,但因今兒是帝後大婚頭一日,破例留了後宮主兒們用膳,目的也是為了給後妃融洽創造一點時機。太皇太後如今雖坐到這個位置,想當年也是打這兒過的。後宮裏頭的女人都不容易,倘或能和睦相處自然是最好,畢竟擡頭不見低頭見,鬧得哀鴻遍野,對皇後的賢名兒也有損。

至於皇後,絕佳的聰明人,她親親熱熱攜貴妃坐下,把貴妃安排在離皇帝最近的座兒上,也算顧全了她的體面。

滿座喁喁的細語,皇帝對這樣的場合不太感興趣,要不是看在今兒還是大喜的日子,他很想借故離開,最好帶著他的皇後一起,去找個清凈地界兒消磨時光。

正是意興闌珊的時候,貴妃顫巍巍向他舉起了酒杯,復又對皇後一拱手,“奴才給萬歲爺,給皇後主子道喜了。”

皇帝神情漠然,他總是帶著點驕矜的模樣,這是她進宮之初就知道的。貴妃的杯子在指尖捏得發酸,得不到回應,那種尷尬像被當場扇了一耳光似的,放下不好,不放下又不好。

嚶鳴見狀舉杯,向她微微頷首,才打算緩和一下氣氛,便聽皇帝涼聲道:“朕的江山河清海晏,朕希望後宮也太平無事。往後時時自省吧,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春貴妃微怔了下,皇帝的語氣聽似冷漠,但終究還是留了一線人情的。懸空的心慢慢落下來,她說是,看著帝後把杯子裏的酒飲盡了。有時候就是不得不認輸,即便你對某個人再不服氣,命運這種東西是老天注定的,你差了一程,就是差了一程。

太皇太後慣常會打圓場,笑著說起宮外的趣事,起先議論振親王家娶兒媳婦的事兒,後來聊到了承恩公府。

“那滿家如今是亂了套了,他福晉六年前歿了,隔年續了一房,聽說一直對姝蘭不好。世上事,誰能說得到根兒上?高福晉才去那會兒,那滿還進宮哭來著,說絕不虧待了兩個孩子。如今他有了年紀,愈發昏聵了,那丹珠還好些,男孩兒身上有侍衛的差事,不必時刻在家,姝蘭一個姑娘很不容易,聽說淪落得眼中釘似的。”

太後長嘆:“可憐見兒的,高福晉沒死那會兒,常帶著兩個孩子進宮來,皇帝還記得姝蘭吧?”

皇帝說是,“朕對她還有些印象,她十歲前常跟著舅母進來,那會兒朕沒有玩伴,是他們兄妹一直陪著朕。”

嚶鳴起先沒有鬧清裏頭關系,到這會兒才明白,原來說的是皇帝母舅家的事。孝慈皇後娘家只有一個兄弟,封了承恩公,不是仗著軍功或是旁的,僅僅只是蔭封。承恩公的原配福晉去世後,這位皇舅舅續了營房裏的老姑娘做繼室,聽說這繼福晉漂亮是真漂亮,心腸也是真歹毒,先頭福晉的孩子落到她手裏,她變著方兒地折騰,大冬天要吃荸薺,非讓姑娘泡在冷水裏一個一個洗。嬌養的姑娘沒受過那麽多苦,十指關節都泡得腫起來,她哥哥那丹珠是皇帝近身的侍衛,還曾向皇帝哭訴過。